噙着嘴角的一丝冷冷浅笑,夏侯沐松开牵着易无忧的手,放下落日弓。走到旁边的战鼓前执起鼓槌就是一阵紧密的敲击。随着他鼓声的传出,城楼上下鼓声齐响,铺天盖地一般传了出去响彻了云漠城整个上空。
城下,南夏军蜂拥而出。先前应战的先锋也一改弱败之势,瞬间调整队形冲进了西宁前锋军内。一时间喊杀之声震天而响,似乎盖过了铺天盖地的鼓声,也激起了易无忧身体内的一腔热血。然而与此同时,在西宁前锋部队之后,居然突然涌出大队的南夏军隔断了西宁军后援主力的支援,合南夏先锋军前后夹击将西宁先锋军毫无缝隙的包围住。短兵相接、生死肉搏,人声沸腾、鼓声震天。俯看城下易无忧有一些眩晕。这冷兵器时代的战争,虽然一直保持阵型不变,可真的就跟乱战一样。
西宁前锋部队冲突着想攻城而来,却被大股南夏军牵制住并且冲散了阵型,化整为零一一歼灭。看着南夏军迅勇崛起而己方死伤的军士逐渐增多,西宁前锋主将似乎察觉出了不对的地方。可退路被堵,唯一的可行之法便是向前冲突、攻城而入。而且援兵降至,如是能挨到那一刻或许便是城破功成之时。可前一刻瞬间被冲散的阵型像是将军心也冲散了一部分,南夏军之前的示弱根本就是诱敌之计。不过居然敢引得西宁军主力部队大举功来,难道说是南夏军设下了什么埋伏想要一举歼灭西宁军?
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西宁前锋部队虽然被冲散了阵型死伤众多,可依旧前突后冲地奋力朝城边杀来;看着那在风中摇曳着离城墙越来越近的先锋旗,夏侯沐忽然捏住了易无忧的手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重重地点点头。微微一愣,易无忧明白了他的意思,亦是重重地点点头。
凝神静气、弯弓搭箭,缓缓地拉开了落日神弓,夏侯沐遥望着城下的先锋旗。深吸一口气定了心神,易无忧走到他身边轻轻搭上他拉弓的手,偏着头瞄准了城下不停晃动的旗。停了片刻方沉声静静地道:“一、二、三,放!”
羽箭追星赶月一般飞旋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破长空穿过那摇曳着的旗贯穿了举旗的西宁兵的胸膛。只一瞬间那即将倒下的一人一旗忽然之间燃起了一团红火,快得让人无暇细想。被羽箭穿胸而过的人并没有即刻气绝,在倒地的瞬间忽然又弹跳起来,跑着跳着想尽一切办法要扑灭身上燃烧地越来越烈的火,可终究还是无果地扑在地上翻滚了几圈便不再动弹。那被抛在地上的旗不过片刻便成了一片飞灰,虽然有人冲过去抢着扑灭那火,可还没等到他多踩几脚就已经惨死在南夏军利刃之下。
看着城下那熊熊燃烧的火人,易无忧的心里忽然升腾起了浓浓地罪恶感。她是警察,在她的一生中,接受的最多的观念就是救死扶伤。可是现在,害得那个人被烈火活活烧死的凶手居然就是自己,心里却是怎么也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先锋旗倒,西宁军原本就渐渐消弱的气势似是忽然之间消失殆尽,残留的前锋部队人马虽然还做着最后的挣扎可也无济于事。随着一阵号响,原本隔在中路的南夏军迅速包抄过来,以最迅捷的方式结束了这一场速战齐齐退回了城内。而就在大军退回城内之时,西宁大军正好赶至刚刚那战场之外,整齐划一地停在了那里不再向前。
尸横遍地以及那依旧在燃烧着的火人只证明了一件事——西宁先头部队全军覆没。
望着远处那高举的帅旗上大大的“楚”字,夏侯沐眯起双目闪过一丝寒光。帅旗之下,健马之上就是那个在一年前缕缕拜了他还险些伤了他性命的楚汶昊。他和他之间不仅仅是两个人的恩怨,更是两个国家的战斗。虽然这次很想和他再次一较高下,可的确是太冒险,最后不得已才改了作战策略。
然而心里仍旧是有着一股不服输的傲气,夏侯沐忽然转头近乎逼视地盯着易无忧:“无忧,如此远的距离,你是否能瞄准?我要这支箭落在帅旗之下,马前三尺之地。别的弓或许没有那么远的射程,可这落日弓却能。你,能否瞄的准?”
看着他的眼;听着他似乎有些激动的话语,易无忧看着远处帅旗上那个“楚”字,隔了片刻才清晰地吐出一个字:“能。”她怎么会不明白夏侯沐想什么呢?若是能让箭落在那个位置,不仅是告诉西宁主帅要取他性命是易如反掌;更是为了赢回一年前输在他手里的些许颜面。看着夏侯沐拉满长弓冷冷地对着远处的帅旗,易无忧静静地瞄准了帅旗之下马前三尺之地。
羽箭破空而去,瞬间后便没了踪迹。可遥望着阵前马匹的一阵骚动,两人明白肯定是射中了。相视一笑,夏侯沐忽然揽过易无忧的肩头俯视着兵临城下的千军万马,一时间豪气干云。若是此生有她相伴;若是此生得以君临天下,足矣!
而远处的西宁军似是真的被这一箭给吓住了,片刻之后居然掉转大军撤离而去。见到如此情景,夏侯沐忽然仰天一阵长笑,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和激动。
静静地靠在他身边,易无忧不言不语心里却在怦怦地跳着。这样的夏侯沐是他不曾见过的,那眼里有着她看不明白的东西,似乎是渐起的欲望。因为这一仗,夏侯沐体内那隐忍的欲望好像渐渐地显现了出来,再也不加掩饰。默默地看着缓缓撤去的西宁军,易无忧心里却翻腾着不是个滋味。夏侯沐那样的眼神,希望是自己多心看错了吧!
正自迷茫着忽然身后响起了一阵豪爽的笑声。回过头一看,林凡威捋着须髯正笑着走上城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夏侯渲和大胡子,也都是一脸的笑意。
不着痕迹地将手从易无忧肩上移开,夏侯沐笑着走上前去:“将军,今天这一仗真是漂亮,居然这么快就结束了。更是没想到,楚汶昊居然不战而退。”
“哈哈哈……”脸上似乎闪着红光,林凡威又是一阵笑,“我也不曾想过呀,一箭之后多亏了张兄弟及时泼油燃了那张旗,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灭了他先头部队。”
易无忧微微一愣,没想到一直伺机毁了西宁先锋旗的人居然会是大胡子。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那么混乱的场面下,他居然能用火油泼到了对方身上。
“将军不知道,扔完那个火折子我可真吓了一跳呢。”夏侯渲忽然接过话,看着正自不好意思挠着头的大胡子,“张大哥身上也沾了火油,若非当时跑的快一点铁定要烧上他。”
“还说这些个做社么?”咧着嘴不好意思地笑笑,大胡子粗声粗气地说着,“总之,咱们赢了今天这场仗就是。对吧?”
“说的不错。”些许欣赏地看着大胡子,林凡威点点头,“而且今天还生擒了那个先锋,居然就是那天我们放回去的那个奸细。”
“哦?是吗?”夏侯沐忽然冷冷一笑,“下去看看吧!”
跟着几人走下城去,易无忧就看见被几个人押跪在那里的人满脸血污看不出面貌,可一双怨毒的眼正紧紧地盯着他们几个。而那双眼在看见自己的时候,居然闪过一丝讶异。
静静地盯着那个先锋看了片刻,夏侯沐忽然附在林凡威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林凡威点点头手臂一挥:“放他回去。”
不曾想过林凡威居然会开口放他回去,跪在地上的人满脸的怀疑。看着他那不可置信的眼,林凡威高声说着:“回去告诉楚汶昊,我南夏王朝敬重他这样的英雄;珍惜他这样的对手。他日疆场再次相遇,必定不会再留情面。还不走?”
狐疑地看了几人,确定他们不是在说笑,跪在地上的人过了片刻一跃而起,走之前却有意无意地深深望了易无忧一眼。
看着他急速出城而去,易无忧轻蹙了眉头,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看自己,但却知道他就是那晚挟持自己的人。然而其他人却没有注意到他临走时的那个眼神,只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忽然之间满城将士的欢呼之声一阵接一阵响了起来。被这欢悦的气氛感染了,易无忧跟也着大家一起笑了起来。第一次打仗;第一次在古代打仗,居然就取得了胜利,说不开心是不可能的。
到了午后,乌衣骑侍卫才赶回来,还带回来一个消息。西宁军回营之后发现粮草被烧,居然没有多做停留,稍事休息后便拔营而去。为了避免和回营的西宁军发生正面冲突,他们居然冒险守在西宁军营附近那个“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一直等到他们撤军而去才赶了回来。
回去之后如锦和诗画知道他们打了胜仗,是高兴的无话可说。诗画那丫头一直嚷嚷着要是易无忧做了女将军,一定要给她个官儿做做,让她也尝尝带兵打仗的滋味。对于她这异想天开的想法,易无忧只有笑笑不语。其实从头到尾,她真的什么也没做,只是帮着夏侯沐射出了两支羽箭而已。
想到夏侯沐,易无忧忽然又微微黯了神色。现在仗打完了,西宁撤军而去,也就意味着自己也该走了,该离开这个早该离开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