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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夏日的一个清晨,一夜未合眼的贾庆吉再也忍受不了了,他急急走进书房,要王自前请来张千总。梅香为他们沏了碧螺春茶后,他就要求张一勇立即带枪队攻进大甄村,捣毁四合院,枪杀甄大牛全家,枪杀甄大牛所有的同党,把大甄村二百多亩甄姓的田亩立即划进贾府的田亩册,把大甄村所有的男女老少都编为贾府的长工。他要亲自监督他们种地,要他们从年初一累到年三十,要他们风雨中翻地,要他们霜雪中干活,要他们生不如死……

张一勇吃惊地望着贾庆吉那双充满血丝的眼,怀疑他是被甄家气疯了。他慎重地对贾大老爷说,任统领一再嘱咐他,小心保护好贾老爷和贾府,万万不可同甄家交锋,说现在正是朝廷多事之秋,各级官员务必要稳定地方。

倘攻打大甄村引起民变,任统领、贾巡抚都难逃干系。贾庆吉火了,说要找贾龙去。张一勇求之不得,立即套两辆马车,带四个快枪手随着贾庆吉直奔云城。太阳快入西山时,张一勇把贾大老爷送进巡抚府宅,就回了家。

晚饭后,贾庆吉悲悲切切地向贾龙诉说了他内心的痛苦,说再不灭掉甄家,他就要疯了。贾龙平心静气地说,眼下真不能动甄家。说甄家如今同山匪勾结,已成气候了。要剿灭甄家,非动用上万的兵马不可,这就得惊动兵部,惊动圣上。这万万不可。于是贾龙又耐心给他数说了大清朝近几年的状况。

贾龙说,光绪二十一年﹙1895﹚,中日签订《马关条约》。在俄、法、德干涉下,日本归还了辽东半岛。可李相辛辛苦苦搞起来的洋务运动,不得不宣告结束。光绪二十二年﹙1896﹚,《中俄密约》签订。

此后世界列强纷纷在我朝租借港湾,划分势力范围。光绪二十三年﹙1897﹚,德国强租胶州湾,沙俄占领旅顺、大连。光绪二十四年﹙1898﹚,六月,圣上在康有为等推动下宣布“戊戌变法”。九月间,老佛爷发动政变,解除了“百日维新”,圣上被软禁。

朝廷如此艰难,老佛爷如此心烦,臣下焉能私自动兵,扰乱朝廷视听?贾龙诚恳地说:“倘儿不顾一切,勉强出兵,必遭同僚弹劾。儿获罪事小,动摇祖宗基业事大,恳请父亲大人三思!”贾庆吉头麻了,不再坚持出兵了。贾龙乘机又说,一旦有机会,他一定派遣大兵,剿灭甄家刁民及黄家岭山匪,以称父愿。

第二天中午,贾龙设了丰盛的家宴,请了任成化,以及任成化的参与军幕花善辕、苟士贵和将军李年、张一忠、千总张一勇。席间,将军们对贾老爷百般敬重。

贾庆吉深有父因子荣之感,心想,生子如此,死亦无憾。然而,当张一勇提及甄大牛抗租、杀人、索银一事,贾庆吉脸色由暴红而苍白起来。李年大怒,要求领大兵进剿。花善辕表示不可,说不合时宜。

大家沉默了一会,张一忠猛然拍了下前额,说他有一位生死至交,此人名叫赖无忌,江湖人称水上燕,轻功卓绝,三十步之内,飞刀夺命,百发百中。

说无忌生性高傲,四十多岁的人,只收了他看中的三个后生为徒,深居山村,极少外出。倘能请他出山,寻机行刺甄大牛,定能得手。贾庆吉眼睛一亮,随即黯了下来,轻轻地叹了口气说,甄大牛得青龙二义王真传,武功非凡,好多江湖一流高手都惨死在他手下,他早已断了刺杀这个念断了。

军幕、将军们却不以为然,认为败在甄大牛手下的那些人,并非真正的一流高手。苟士贵说,找高手杀掉甄大牛,这是“擒贼先擒王”、“树倒猢狲散”的好办法,值得一试。花善辕补充说,刺杀是民间仇杀,与官府无关,花小钱办大事,好事一桩。

贾龙赞同,但不好表示。任成化知其意,于是直陈己见:张将军出面,要赖无忌单独行刺,不与贾府接触,事成,贾老爷暗中给几个赏钱即可,外人不得而知。眼下只要贾老爷首肯就成。贾龙暗喜,急速地闪了父亲几眼。贾庆吉思考了一会,只好说:“那就有劳张将军了。

事成定以两万银两为谢。”张一忠表示立即办理。众皆大喜,觥筹交错之际,大家尽说些贾大老爷爱听的话,哄得贾庆吉天旋地转,飘飘然昏昏然起来。贾龙怕父亲酒多失态,暗示任成化适时收了场。

张一忠第二天就动身南下,去恳请赖无忌出山。

赖无忌家住太平县牙山赖家村,赖家村三百多户,近二百户人家以种茶为生,还有百多户人家靠租种赖无忌家田地为生。赖无忌最恨为富不仁者,喜欢救济穷人。他守信重义,一旦允诺,刀山敢上,火海敢闯,刀斧加颈,一眼不眨。他生性高傲,听说张一忠任将军之职,心甚喜悦,但从不去拜望,惟恐人说他趋炎附势。

他有三个徒弟,大徒弟赖升和二徒弟赖喜平,是他从赖家村三百多名少年中挑选出来的。他平日无事喜欢看少年们玩耍打闹。每次总是看到赖升、赖喜平站在弱小的一边,狠斗大孩子、强有力的孩子,他俩宁可自己挨揍,也不让弱小的孩子受欺负。

他非常满意,就牢牢记住了他俩。三徒李守诚。是常年在赖家村要饭的孤儿,赖无忌多次看到他把一大碗白米饭和菜倒给一个要饭的老女人吃,自己再去要。

一次赖无忌无意间问那老女人是不是他的奶奶,他摇头说不是,他没有亲人,他是看那老奶奶走不动路,太可怜,要了饭就先给她吃。问他几岁了,哪里人。他说八岁,是山那边小李村人,六岁那年,下大雨屋子倒了,父母被砸死了,他就来这个大村子要饭了。

赖无忌激动得热泪盈眶,就把他领进家给吃给住,给他取名李守诚。赖无忌看他和赖升、赖喜平一样,骨质刚健,体态飘逸。他认为这是练武的好材料,尤其是练轻功的上乘材料。于是他决心登门把赖升、赖喜平招来家跟李守诚一道学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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