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几天,就是清明祭祖的日子,天气多变,时晴时雨。
前往犁襄村的路依旧坑坑洼洼,由于刚下过一场雨,道路上变得泥泞不堪,破旧的乡村大巴车缓慢地行驶在路上,整辆车摇晃个不停,后排座位上仅有的一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乘客,头发蓬乱,惨白着脸,嘴角微微抽搐,因为晕车、想吐却又使劲忍耐着,略显帅气的脸带着些许扭曲。
张同是犁襄村人,在城里念高中,张父是城市里的建筑工头,在城里勉强算是供起了楼,对这村里来说,算是富庶人家。改革开放多年,全球经济发展之下,像犁襄村这般偏远贫困的山村,基本上已经很少见了,由于地处深山,交通不便,电力供应也困难或者说是干脆就忽略了这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山村子,村里夜晚至今仍然是点煤油灯照明。年轻人主张出山讨生活,但老一辈舍不下祖屋,都不肯离开,时间长了也就由着老人了,只是年轻人大多都选择进城找工作,念书的也都是在外地念书,村里留下的就基本上都是老人或者未到学龄的小孩,而外出的人,除了逢年过节或者红白喜事,一般都很少回村。
由于上车时已经是下午将近五点,现在已是夜幕降临,昏黄的车灯照着泥泞的道路,在司机骂骂咧咧的聒噪声中缓慢的前行,距离村子还有大概十五分钟左右的路程,这种偏远的乡村,每天就只有一班车来往,此刻车上除了司机之外,也就只有张同一位乘客,收入与付出严重不成正比,难怪司机会碎碎念,心头不爽。
张同蹙眉撇了撇嘴,显然对这司机念叨脏话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往往每个来往犁襄村这一班的司机都是这般,无可奈何。
雨后的夜晚,天上依然有着月亮,月色昏暗朦胧,光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在村里老人称之为毛月亮,据说这种月色下多有鬼怪出没,不管真假,反正这时候车里车外气氛都怪渗人的。
远方时不时传来几声乌鸦一般的夜鸟啼叫,几乎盖过破旧大巴车那哐哐响的引擎声,更是令人鸡皮疙瘩泛起,张同紧了紧外套,越想越是感觉背脊发凉。
犁襄村,路口两根简单的粗木桩立起算是村子的大门,大门边上摆放着几块刻着土地神位等等的神位牌,不少烧尽的香烛散乱一地,可见这几块牌子经常有人拜祭,一条黄泥路直通村中,村口往前几米便有一间破败的低矮房屋,房子仿佛荒废了好久一般,门前杂草丛生,低矮房的边上不远处还有个垃圾堆,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酸馊味,沿着路直走大约三十多米就是村子,除了几间黄泥砖加石棉瓦的简陋平房外,其余的房子倒还算过得去,村子现下一片漆黑,只能隐约从小窗户上看到摇曳的火光,那是因为村子至今仍然未通电,只能点着煤油灯用于照明,整个村子唯一值得称道的,或许就只有对于城市来说异常清新的空气了。
犁襄村地处深山,依然存留不少所谓的封建迷信思想,由于村民大多没有学问,村子曾经也发生过不少的灵异事件,偶尔有小孩撞客、癔症都是由村口矮房里住着的安婆跳跳大神、驱驱邪就算完事,而且这般做做法事所有的症状还真的就好了。
抗日战争年间,犁襄村曾来过一队日本兵,在村子西头的水潭边上架起一座木头架子,当时日军进村抢粮抢钱,用这个架子绞死过当时村里最大的地主和不少村民,怨气颇重,绞刑架至今仍然还矗立在水潭边上,每到夜晚,架子四周闹腾得特凶,村民被吓得不轻,后来来了一位风水先生,在架子周围种上了一些柳树、槐树,以此布置成一个阵法,说是为了防止怨气扩散,保护村子不被当年日军杀害的冤魂骚扰,至今仍有不少村民反映,晚上在水潭边洗衣服时常常会听到嘶哑低沉的哭喊声,有时候架子上还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自那时候起,再也没有人敢在晚上来这里洗衣服了。
山中的夜晚异常清冷,在晚上大家都很少会彼此串门,张邵安将儿子的卧室整理好,他一般是一年才回一次家,之前收拾杂物间时所有的杂物都是暂时先堆放在儿子空置的卧室中,现在知道儿子要回家,这才收拾到一起堆回到隔壁收拾好的杂物间。由于山里交通不方便,早上一班车从村里出发,到下午这班车才会重新返回村子,也就是要回村的人回来时一般都已经是晚上了,现在这个点也应该快要到家了。
张邵安刚收拾完,还没来得及喝口茶水,门外便传来了狗吠以及由远而近的脚步声,而张邵安不知道的是,收拾的杂物中一本不起眼的笔记本,将自己儿子带入了一个充满诡异与灵异的世界...
寿终正寝谓之灵,心中不甘、携怨而逝称之为‘厉’,所谓厉鬼、厉煞等,皆属于厉的范畴。但凡横死、刑杀而死,心中有怨气、不甘、或是常年为恶者,非属善终者,往往易成厉鬼之流,为祸人间。
昏暗的月色下,整片山岗显得异常森冷,处处透着凄凉,几棵枯松延伸着大量枝杈,挂在枝杈上的白幡随风飘荡着,夜风吹起,地上破败的纸灯笼无规律的滚动,加上不时传来的夜鸦扑打翅膀的声音,气氛显得诡异与阴森。
这是一片乱葬岗,随处可见烧尽的香烛以及烧剩下的冥币,随处可见胡乱丢弃的棺盖、金塔,给这片山岗更添恐怖的气息。
一座不起眼的小矮丘,似乎是由于大雨冲刷的缘故已经坍塌下一边,没有墓碑,没有香烛等祭祀品,但在这乱葬岗中不难看出这是一座坟,坟上杂草丛生,坍塌的一边可以清楚的看到棺材的一角,这是一口竖棺,腐朽的棺木破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不规则破洞,破洞里漆黑一片,竟隐隐传出粗重的呼吸声,偶尔更是夹杂着咯吱咯吱仿佛磨牙一般的声响。
远处射来一道手电的光亮,张同衣着单薄,瑟缩着脖子,一边走一边紧张的四处张望,握着手电的手也在微微颤抖着,蓬乱的头发、惨白的脸色,显然是吓得不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自己明明是正赶夜路回家,莫名其妙的眼前就出现了这么一大片的乱葬岗子。
远远的,他便注意到了这座矮坟,在这寂静的夜晚,虫鸣、心跳声都能清晰的听见,更遑论是矮坟中传出的粗重喘息声,张同感觉头皮发麻,脸色更加的毫无血色,双腿亦开始打着摆子,他想要说话,却感觉有什么鲠在喉咙里一般发不出丁点声音,想要转身逃离这里,但身体却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不受控制的慢慢的走向那座坍塌了一边的矮坟。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磨牙的声音持续从棺中传出,这阴森诡异的乱葬岗,再遇到一座如此恐怖的坟头,张同感觉喉咙一紧,呼吸开始困难,矮坟后边,一道身影缓缓显现,凌乱的长发随夜风飘舞,身子如这矮坟一般,似乎被活活给砸碎了一半,少了左上半边身子...
张同猛地从床上坐起,额头满是冷汗,回到家才两天,这个恶梦就连续做了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