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为了保证质量,学园那边一直都按着预定的工期进行着,大概明年开春就可以完全竣工了。我也带领了一些专业的团队去检视,都没有发现问题,剩下的就是一些配套设施和人员的补充了,应该可以很快完成。”樱町义孝肃然答道。
“明年就可以完成了吗?”老人来回渡了两步,转头说道:“义孝,明年春季那座学园暂时先不启用,先把里面的各项设施和人员都调配好。不仅仅是硬件方面,软件方面也一定要尽可能的完美,需要什么资源,直接向研直要。”
樱町义孝答应道:“是,我明白了。家主,学园即将落成,一些需要报备的文件上需要一个具体的名字,另外,一些器材设备上也要有铭文,所以是不是也可以给它命名了?”
老人微微颔首,想了一会儿,方才看向那丛寒椿:“学园就叫‘寒椿’吧,明年开春,从这座院子里摘一朵寒椿花过去,作为学园的校徽。”
“义孝,我这种行为是不是很愚蠢···当初固执己见,犯下难以挽回的错误,现在又想以这种方式赎罪。”老人喟然一叹。
樱町义孝也同样看向了那些寒椿,沉默不语。老人也不等他回话,而是继续自顾自地说:“瀬を早み,岩にせかるる,滝川の,割れても末に,逢はむとぞ思ふ(湍流触岩碎,虽久分必和)。虽然歌上是这样说的,但是无论对于我还是对于那个林崎家的人来说,都不会再有与奈奈相遇的机会了···那个岩石,太过于坚硬了吧。”
“今年我也已经53岁了,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回到乐土与奈奈母女相会,到时候,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埋怨我呢···”老人苦笑一声,声音越来越低。
樱町义孝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微微笑着接口道:“如果是奈奈小姐的话,即使是在乐土中,也会为您在繁子夫人面前开脱吧。”
“是啊,说不定还会把责任全部都揽到自己身上去呢。说一些自己过于任性,没有考虑家中众人的意见之类的话。然后跑到阿繁身后为她揉肩,劝她别生我的气···”说着说着,老人的眼角也渐渐湿润了起来:“到最后,应该是阿繁看在奈奈的面子上,放我一马···”
看花的两人一起陷入了沉默,都在缅怀的昔年的美好景象。直到一个急促的声音无礼地打断了两人的追忆。
“父亲,左京地产的松原理事过来了,想跟你汇报一下近期的工作。据说上个季度的经营状况特别好呢···”来人是樱町翔春,也是身穿一套入园衣,微微佝偻着身子。看到老人与樱町义孝一起在看着一些普通的寒椿树,等了一会,发现两人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便出言直道来意。
老人听到有人打断自己时,先是微微皱了皱眉,不过既然是汇报经营上的事情,也无法指责,所以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然而并没有马上动身去见对方的意思。
樱町翔春略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像是突然想起来般,继续说道:“另外,刚才一个自称清泉寺道义的和尚声称认识父亲,直言想见您一面。但是,我看他多半是······”
听到是清泉寺道义来了,老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也不等樱町翔春说完,便笑着对身边的樱町义孝说道:“哈哈,那穷和尚怎么来了,不会是来打秋风吧?义孝,请他到‘石之间’吧!我很快就过去。
又转向自己的儿子:“翔春,让左京地产的人在前院那里先等会儿,我等会儿再过去。你先跟左京的人了解一下大概的情况,对了,通知研直也一起去吧。”嘴上这么说着,也不等樱町翔春回答,快步地走出后园。
在入园处更换回自己的衣服,樱町义孝与樱町翔春沉默着并行,去门前接引相应的访客。“大管家,我有一事想请教一下,不知道大管家能否告知一二。”樱町翔春率先打破了沉默。
樱町义孝继续保持着一贯的速度往前走,面无表情的说道:“翔春君有问题,在下自然会尽量回答。
“看刚才父亲的样子,好像真的认识那个叫做清泉寺道义的和尚,而且关系好像还不一般啊,大管家知道其中的缘由吗?”
樱町义孝点点头:“道义大师,是家主······嗯,儿时的玩伴。而且大师本身很有能力,在很多地方帮助过家主,对家中能有现在的格局,也是贡献良多。是家主极为重视之人。”
“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人物,我这几年怎么没有见到过他呢?”樱町翔春有些不解,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人物,按理来说,他不可能不知道。
樱町义孝看了对方一眼,继续回答道:“很多年前发生了一些事情,那之后道义大师便不再参与家中的决策,所以,这几年来,道义大师都未曾登门过。”
樱町翔春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我三年前才刚刚回归樱町家呢!难怪不知道那位大师的事情。幸好没有什么地方冲撞了那位大师。”
终于到了门口,了解到内情的樱町翔春积极主动地与清泉寺道义见礼,看对方似乎不是很热情,也不介意,告一声罪之后,便去寻左京地产的松原介宽理事,并派人通知樱町研直自不必提。
“义孝,寒暄就免了,快带我去见你的家主吧,我有急事要找他。”看到樱町义孝出现,清泉寺道义直言道。
樱町义孝看对方确实比较急,有些诧异,但也没多想,便躬身回一声‘明白’,引着清泉寺道义,往石之间走去。
位于京都上高野地区的樱町家宅邸群称得上是庭院深深,主要由两个建筑群组成。一个是位于前端的西洋式建筑群,其名字便是老人刚才提过的‘前院’,另一个是隐于其后的,包括后园在内的传统和式建筑群。虽然是名门居所,但也不再像古代一般,为了安保,连大树之类的易于藏匿的事物都不容许存在。得益于安保措施的进步,宅邸总算是多了一些花花草草之类的鲜活的东西。
西洋式的主建筑是一座兼具哥特式风格与早期文艺复兴风格的白蓝两色城堡,仿造的是法国卢瓦尔河畔的的舍侬索城堡。为了更接近原形象,连舍侬索城堡的那亦似桥梁,亦似长廊的构造都完整地造出来了。为此,还专门引来了河水,在桥洞下通过。
城堡旁边,间或坐落着几幢3、4层高小型的洋房,观其形状,也是本世纪初的产物,不过保存地却是意外地好,估计也是翻修过好几次了吧。这些西洋建筑之间,散布着几个形状各异的花坛,上面栽满了花期各异的奇花异草,保证一年中无论哪个季节,这个庄园都不会因为缺少时令花草而显得萧瑟。
然而,由樱町义孝亲自引着的清泉寺道义的目的地----石之间,并不在这里,而是在后面的和式建筑群当中。西洋式建筑与和式建筑之间隔着一条河流,中间只有三座木桥联通。毫无疑问,这河流自然也是樱町家自己引过来的,与城堡那边的桥梁下的河流同出一源。
这些和式建筑的形式赫然是流行于平安时代的高家建筑式样----寝殿造。当然,由于缺乏保存至今的完整寝殿造范本,这些建筑在修建时也只是参考一些书籍和画卷,未必完全符合历史上的真实情况。而且,受限于地理状况,这个寝殿造的规模并不大,林林总总,大概也就是三、四十间房的样子。
石之间在建筑群的左侧,樱町义孝在将清泉寺道义引入房间后,便告了一声罪,退出房间,拉上纸拉门,侍立在门外。
未几,已经换了一身会客和服的老人从房间的另一侧推开了门,进入了石之间。“真是稀客啊!你这老和尚怎么会有空来我这里?”刚进来,老人便开口道,而后也不在主位坐下,而是坐在了清泉寺道义的旁侧。
“阿弥陀佛,今日我来樱町檀越这里是有一事相求···”清泉寺道义口诵佛号,道明了来意。
老人眉毛微翘:“道义老和尚你居然会求我办事!?我就说,你这老和尚几年没过来,现在突然要见我,定是来打秋风的···说吧,是什么事,莫非你那破庙要经营不下去了?还有,别‘樱町檀越、樱町檀越’地叫了,听着怪不习惯,还是按老样子称呼好了。”
清泉寺道义也是眉毛一翘:“那好吧,宗满老财主······这次过来,是想向你借一批医疗团队。汉方医、西医都要,要有内科、外科、精神科的医生。”
老人,樱町宗满有些诧异地看向了清泉寺道义:“你自己不就是医生吗?算了,具体的内情我也不问了。等会儿就让研直去京极医院协调一下,调出一拨人吧,你什么时候需要?”
清泉寺道义微微摇头:“我马上就要用,而且,最好把你自家专用的那批人借我。有一个孩子突然昏倒了,我未能找出症结所在,或许,借用一些更现代的手段能有结果。”
樱町宗满深深地看了清泉寺一眼:“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有点兴趣了,说说吧,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为了一个孩子···莫非,这个孩子是老和尚你在外风流时留下的血亲?”说到这里,老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清泉寺道义苦笑道:“老财主还请慎言,别平白污了贫僧的清名,贫僧可是立下宏愿,终身侍奉伽蓝的。那个孩子是经常帮衬鄙寺的玉川檀越的孩子,前几日刚过完七五三节,便毫无征兆地昏倒了。在释门中修行讲求慈悲,更何况又是与清泉寺渊源颇深的家庭,实在不忍心看他就这样夭折,所以前来找你帮忙。”言毕,又补充道:“对你而言,这也是一桩大功德啊!”
樱町宗满摸了摸下唇的短髭,自言自语道:“玉川吗?莫非是同一家?”而后,朝着屋外唤道:“义孝。”
樱町义孝听到招呼,随即走进房间,坐在两人的下首处:“家主有何吩咐?”
“上次你们遇到的玉川,你应该已经调查地很清楚了吧。你跟这位道义大师确认一下,这两个玉川,是不是同一家。”老人说道。
樱町义孝俯身应是,随即转向清泉寺道义:“大师口中的玉川,前日所去的神社可是上贺茂神社?”
“嗯,据玉川檀越所言,正是上贺茂神社。”清泉寺道义点点头。
“那个孩子的名字是不是叫做‘惟之’?”
“雪千代吗?啊!确实,姓名为玉川惟之。他的母亲,也就是我所说的玉川檀越,名为玉川纪子。”
樱町义孝说道:“多谢大师!如此一来,可以确定了,确实就是同一家人。家主,不妨就按大师所说,派出家中的医生,这样的话,对玉川家的赔礼也有着落了。”
樱町宗满点点头:“就按你说的做吧,不过,既然是家中有病人的话,我们去道歉也不合适。这样吧,这次翔春父子就不用过去了,诊视的事情就由你负责好了。”说完,便起身准备离开:“老和尚,既然你要的那么急,我也不留你了。等会儿给义孝他们带路吧。”
清泉寺道义道一声感谢,便也同樱町义孝离开了房间,准备就诊事宜。
“听您的意思,之前见过玉川母子?”走在路上,清泉寺道义向一旁的樱町义孝问道。
“是的,是一次不太愉快的遭遇···其实,前日家中的爱丽斯小姐与智夫少爷也去了上贺茂神社···”樱町义孝向清泉寺道义说明了事情的原委,而后补充道:“哦,智夫少爷是翔春先生的儿子。刚好想过去道歉来着,就遇上这种事情,与其说是巧合,不如说是不幸吧······”
“刚才跟我打招呼的好像就是叫翔春吧?是三年前刚回樱町家的外室之子吧!”清泉寺道义点点头,表示明白了。而后,又叹了一口气:“这样啊···确实,那个孩子还真是不幸啊!好不容易有一个那么好的归宿,却又遇上这种事情,难道神佛真的过于喜爱他,迫不及待要把他召回净土了吗?”
樱町义孝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大师好像对这个孩子的经历挺熟知的,可否告知我一些具体的信息呢。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我对于这个勇敢的孩子还是很有好感的。”
清泉寺道义看了看对方,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你们既然已经调查了那么多,应该也猜到了,那孩子并不是玉川檀越的亲生孩子。其实,那个孩子是三年前元旦的那天凌晨,在清泉寺寺门前,被玉川檀越发现的。当时那个孩子已经奄奄一息了,玉川檀越费尽心力将其从神佛手中抢出,并将他收为嫡子,细心抚养。不过,那孩子身体一直都不好,没想到,这才刚过第一个七五三节,就遭遇了那么大一个坎···”
樱町义孝默然地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而是加快了脚步,整备这次出行所需的人员及器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