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听,我绝对出现幻听了!”裴长青自我安慰道。当下驻足不前,侧耳倾听。片刻之后整个人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惊退两步。耳中听到的那凄切悲凉的女声所唱的词曲正是他方才所唱,不差分毫。那歌声与其说是在唱,但更像是在泣。。
一时间裴长青惊骇莫名,瞳孔微缩瞪视着前方,只见林中暗影绰绰,耳畔时断时续的歌声如同在林中浮起了两团绿油油的磷火,飘忽左右,当真是吓人。
裴长青一步一步的倒退而行,装作刚刚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没听到。缓缓转身,口中说道:“咦?我好像走错方向了。”声犹未落,人已掉头狂奔而去。
裴长青头也不回的发足狂奔,直到胸口发闷呼吸不畅才停住脚步,兀自撑着一株树干气喘如牛。心中暗道:“还好,就差那么一点点了,没想到我裴长青运气这么好,随随便便就能中奖。说不得回去后得要去赌两把,要不然这好运气凭白浪费了。”气息将缓过来,忽觉撑着树干的那只手掌黏黏的,像是裹上了米浆一般。
裴长青凑头往树干上瞧去,光线太暗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一股腥气冲进鼻腔。撑在树干上的那只手又上下摸了摸,滑滑的,似乎还有些余热,另一只手从身上掏出火折子。
火光亮起,裴长青闪身后跳。“靠,难道今天运气爆棚啦?”瞧着树干上鲜血在火光之中散发出妖艳的红芒,裴长青心中便感到惴惴不安。目光顺着树上的血迹望去,几步之外另一株大树下斜依着一名中年汉子。火折子的光源太小,一时之间也看不清那汉子是死是活。
裴长青往那汉子处行了几步,在火折子暗淡的光线下,只见那中年汉子双手掐住自己颈脖,一张嘴张到人能做到的极限,瞪着双眼,但眼珠子全然一片浊白,不见了黑色的瞳仁,脸上的表情也异常的扭曲,左胸被人开了个海碗大小的口子,里面的心肝全无踪影,显然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裴长青心中倒吸一口凉气,一只手作势欲要捂住自己的嘴巴,却陡然止住,看看手掌上裹得一层鲜血,又看看地上的汉子,道:“这位大哥,你的东西,小弟还是还给你吧!等来年鬼节我一定多多烧些纸钱给你,你就莫再出来作怪了。”
死人在裴长青心中是没有什么好值得害怕的,那虚无缥缈的鬼魂才是他所敬畏的。裴长青俯下身去,将他那只血手掌在那汉子裤腿上来回擦拭几遍。随后双手合十拜了拜,轻声说道:“黄泉路上无客栈,望乡台上思远亲。孟婆碗中忆成空,奈何桥上情丝断。一路走好!”
裴长青叹了口气,摇摇头就要起身离去,倏然间变故突发,那汉子几近撑裂的巨口中幽幽的飘出人声来:“黄泉路上我好孤单啊,裴长青你下来陪我吧。。”登时裴长青头皮发麻,汗毛倒竖。电光火石之间,裴长青心中念头百转千回,当即两眼白眼一翻,晃了几晃便倒地不起。
片刻后,那汉子斜依的那株大树后响起了脆生生的女生:“这才不到一年的时间,没想到裴长青就变得这般胆小了。哼!还想做大侠,我看还是做梦比较适合你。”躺在地上的裴长青耳朵动了动,心中暗惊:“这。。这不是沐晨的声音么,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名浅绿裙装少女从树干后转出身来,杏眼柳眉,明眸皓齿。一汪盈盈秋水,波光流转之间,带着三分俏皮,三分明丽,楚楚动人。少女走到裴长青身前,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瓷瓶搁到裴长青鼻下。裴长青只觉一股恶心的怪味直往脑中钻去,当即装作从昏迷中悠悠转醒。怔怔的看着眼前少女,倏得双手环抱住少女纤细腰肢,脑袋拱在少女胸脯上使劲的揉动着。裴长青只觉额头触到一片柔软,心道:”沐晨好像又大了一些哦!”口中却呜咽道:“我果真是死了,只有死了才能看到沐晨你。沐晨我好想你哦。。”
名唤沐晨的少女猝不及防的被裴长青抱了个结实,又被其暗施‘安禄山之额’一时未及挣脱,霎时娇靥羞红,欲语还休,只好使劲去揪裴长青的耳垂。“痛、痛、痛,松手啊。。”裴长青连声呼道。沐晨脆生生的喝道:“那你还不快把你的狗爪子挪开,还有你的狗头。”在裴长青以头袭胸时,沐晨就猜到这小赖皮狗在用他的惯用伎俩,装死。
黑暗中,裴长青与沐晨双双默不作声,四目交视,眼波交融。良久,裴长青轻道:“我以为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我真的好想你!”沐晨俏皮的笑道:“哼,还算你有点良心。不过呢,我现在有一个坏消息要通知你!”沐长青一怔搔搔脑袋,道:“坏消息?有多坏,能比今夜的境况还坏吗?”沐晨趾高气昂的说道:“似乎还要坏一点。从今往后你要管我叫师叔了。怎么样这个消息够坏吧?”裴长青瞠目结舌,道:“师。。师叔?”
沐晨一番解释,裴长青这才明白过来。他师父静尘子与宗门有个五年之约,具体涉及何事沐晨也是一点都不知道。这个约定早在一年之前就已经到期,但静尘子却未按时返回山门,静尘子的师叔遂下山寻找。恰好裴长青随静尘子前脚离开临海郡白城之时,静尘子的师叔后脚寻至,又恰好碰到寻找裴长青的沐晨,种种机缘之下收其为徒。一番兜兜转转这才有了两人在此相遇。
裴长青被这一摊子事绕的有点头晕脑胀,颇为无奈的看着沐晨,道:“就因为你师父比我师父高一辈分,所以我得叫你小师叔了,这也太不公平了!”沐晨嗤嗤的笑:“小师侄你要是觉得不公平,等下你跟我师父,也就是你师叔祖上官惊鸿去说,看他愿不愿意自降一个辈分。”裴长青道:“我这种聪明人,会做这么找死的事情吗?”沐晨笑的花枝乱颤,黑暗中银铃般的笑声越传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