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他在,但是听到宁家人说出来,还是会难受——
宁家人对宁安的事一向谨慎,若起初张瑜只是因为他而进了宁家的门,入了宁家人的眼。那么,现在他能在宁家留宿,必定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而这个原因,他不知道,甚至隐隐有些不安。
且,宁家不缺房间,但宁家的房间,即使是杂物室也不是谁都能住。
尤其,张瑜留宿宁家这件事竟然由老爷子说来,就显得更加的不平凡。
眸色微微闪烁着,冷言很想问一句:为什么?
可是,想到那女人的所作所为,想到那个电话,他所有疑问都只能放在心里——
他不能问,也不敢问,他害怕,怕那答案会毁了他努力多年才得到的这一切。而他,舍不得,不能失去……
悠悠的,夜下冷风吹过,疏影沙沙作响。
压下心头的苦涩,轻轻一笑,冷言正想说“我先去看看她”,却听老爷子有些压抑的声音传来,老爷子说:
“你天诚叔——宁家若是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多担待——”
“宁叔?”
看着老爷子复杂的神色,轻轻抿了抿唇,冷言似乎明白了什么,也似乎什么都不明白。
但是,当他上楼,打开宁安卧室的门后,有些事,渐渐的,也便都明了。
只是,倘若时光能够倒流,冷言情愿自己什么都不明白——
只见窗帘半遮半掩间,幽幽月色落在室内。诺大的床上,女孩窝在中间,旁边,一个男人枕着手臂趴在床沿。中间,是他们相连的手……
合着钟声滴滴答答,两个浅浅的呼吸纠缠在一起,那样的和谐,那样的旖旎,仿佛他们才是一对,而他,则像极了一个无耻的外来者,偷窥者……像极了当年她和流景在一起的样子——
他至今还记得那天,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飞回,他满心欢喜以为能看见她,可见到的,却是那个满是阳光的少年看着书,而她在旁边看着他的样子。
整整一个下午,累了就抓着他的衣襟眯会,不难受了又马上起来看着,生怕一个不小心他就不见了。
而那少年,看着书,偶尔偏头看她一眼,眼里的宠溺欢喜是那般明显……
那时候,他们是一对,而他,就像现在这样,躲在门口,似个偷窥狂一般,贪婪的看着她,觊觎着不属于他的她,觊觎着,不属于他的幸福……
后来,费尽心机,他将她从他身边抢走,她成了他的人。他终于得到了幸福,却眼看着那个男人痛苦了三年,甚至下半生、这一世都不可能幸福……
而今,也要换他承受当年流景受过的痛?这就是报应吗?
他多想告诉自己张瑜只是在为宁安诊脉,可是,心却比他更了解她。
她有洁癖,防备心重的要命,尤其不喜欢陌生人触碰,更何况,还是这样长久的触碰……
且,老爷子也说,她没事,只是睡下了,只是,张瑜也在……
而这一切,大概就是老爷子说的要他担待的吧!
“只是因为一个本就该死的女人,就否决了我这些年的努力吗?”
冷言苦笑着,听不出什么语气。
想分开他们连在一起的手,甚至想剁了那只手,想让那个人消失在世界上,可是,他却连打开这扇门,走进去的勇气都没有……
上挑的狐眸中盛着令人心碎的悲伤,定定的看着月下女孩安静的睡颜,直到房门合上,冷言身子软软的倚在墙上,满脸颓然,满目疮痍……
冷言了解宁安,也了解自己,他知道他爱宁安,他知道他不能没有宁安,他以为只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就可以幸福下去。
但是,就像他不知道,门合上的瞬间,张瑜睁开了眼眸,看着关上门,眸色复杂。
他同样不知道,就在他合上门的瞬间,床上女孩轻轻的,满是温柔眷恋的唤了句“阿言”,更不知道,为了能让他看到这一幕,张瑜费了多少心思——
他的香水他的牙膏他的洗发露沐浴露,便连外套都是他的。他只以为那个男人是张瑜,可,他却不想,若打开灯,他会看见什么——
这个人,是张瑜吗?是,却只是一个扮成他模样的张瑜……
而女孩,压根就不是抓着张瑜的手,而是抓着张瑜穿着的他的衣……
可庆幸的是,他没有开灯,也没有开口。
小心的呼出一口浊气,如释重负一般,看着床上女孩温柔的睡颜,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他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都是应该的,张瑜缓缓闭上了眼眸。
长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