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架马车一路上翻山越岭、风餐露宿,再少穿城住店。
任谁也猜不到这看似平常的车队竟会是堂堂大唐钦差的行辕。
车头的吴用再次做起了车夫的行当。不知是车厢内颇为烦闷还是有些怕那白先生,宁有容一路上没少去骚扰车外的吴用。
“先生,你说那小胡是不是骗咱的?都六天了,一路上崇山峻岭的,这几日更是连人家都少见了。顶多遇上些狮虎猛兽的也都被那些吃人手的家伙赶跑了,哪来的危险?方才早间还听黄大哥说,因为这几日天晴路好走了不少,估计明日便能进入蒙归诏了呢。”宁有容扒着帘子百无聊赖的说道。
这一路上宁有容的问题不可谓是不多,涉及不可谓不广。虽然这在前几天确实也为吴用消减了几分赶路的乏闷,可如今却着实让他有些头疼。
吴用闻言眉头一挑,不无恶意的道:“安全抵达自然是最好的,只是这一路上我等也不能掉以轻心。如今已经出了人烟之地,人祸自然就少了。只是这崇山峻岭之中却有不少精怪作祟。早间你问我这一路怎么没见到过路人,现在你该明白了吧?”
“啊?原来这山里真的有妖怪啊!可是咱们这么多天好像也没听着什么动静呀,妖怪不都一吼天地动,来取刮黑风驾黑雾的嘛。”说着宁有容还探出头去东张西望了一番。
“有容,慎言。”吴用听宁有容越说越不像话,连忙止住了她。努了努嘴示意其身后车里还坐着一个妖王呢。
宁有容也惊觉自己的冒犯,连忙捂住了嘴心下不由感到一阵慌张,却不敢再回头去看白先生一眼。
不想一路上话都极少的白先生此时却罕见地回应道:“莫要拿那些个不成气候的精怪与吾辈相提并论。”
吴用见白先生竟然发话了,连忙说道:“是是是,前辈通天的修为,早已脱了精怪之属成就妖王之尊。那可是白日飞升的存在,世间少有的大能之辈。有容她薄学寡闻不知天高地厚,前辈千万莫要与她个小丫头一般见识。”
吴用也不知白先生到底有没有动怒,心想这一顿马屁下去总归会起些作用吧。
白先生闻言似也受用,只和声道:“嘿,你倒是挺护着她。这丫头天真烂漫,纯真无邪,有一颗赤子之心,是一个修道的好苗子。”
吴用苦笑道:“多谢前辈谬赞,只是这丫头往日惫懒的紧,日后还需多多磨砺才行。”
闻言宁有容却还委屈道:“人家已经很努力啦,只是最近除了赶路就是赶路的,总是让人静不下心来去修炼。”
吴用轻笑,揶揄着问道:“谁让你跟来的?当初不是让你呆在金陵,待我事情办好再去接你吗。怎么,现在后悔了?”
宁有容闻忙言辩道:“哪有,这一路上有容别提多开心了。到处都是从来没见过的风景,那么大的竹子,那么高的山,还有那么大的湖,人家现在才不后悔呢。”
见宁有容这丫头与自己一道经历了这些生九死一生的磨难,倒还不改那天真可爱的心态,这让吴用稍感欣慰。
今日自辰时至今众人十足的行了一整天的山路。眼看日已西斜,一道狭长的山谷出现在了前方去路之上,谷中寒风吹过发出阵阵怪响。
黄无恙见状向身旁的一个大汉吩咐道:“这山谷我们来时便已知晓,我记得谷外便是一处背风的山岗今日我们可以在那里扎营。木三,你去谷中探探路,我怎么觉得今日这风阴寒的紧。”
这六日下来,黄无恙的心中总是提心吊胆的。就怕在他定下的路线上出现什么意外,本来那条路线他是师傅与蒙归诏的国王大臣们定下的,只是知道这事儿的人毕竟不在少数。
所以他在清理了队伍之后便定下了这条他擅自规划的路线,这是一条除了他与几个手下外绝对不可能有人知道的路线。这也是以他如今的本事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眼看过了今晚明日再行一日便可以进入蒙归诏的地界了。想到这,一直压在黄无恙心头的石头终于轻了一些。
木三的身影刚从众人眼中消失不久,山谷内忽然吹来一阵凛冽异常的寒风。
眼见拉车的健马发出阵阵不安的嘶鸣,站在最前头的黄无恙瞬间察觉了异样,厉声喝道:“有情况!戒备!”
与黄无恙同车的木一与木二此时忽然大声悲呼道:“老三!”
木家三兄弟自幼修炼鬼教秘法,此时二人瞬间同时感知到了到谷中探路的木三已然遭遇了不测。
木一木二冲出车外红着眼望向山谷入口,却不敢擅自前进一步。只奢望着木三此时能够再从那里回来。不过等来的却只能是越来越沉重的绝望,这些时间已经足够木三从那山谷中打几个来回了。而山谷中除了吹出来越来越刺骨的寒风,却不再有任何动静传来。
得知木三遇险的黄无恙心中也是一阵沉痛,只是如今他却知道这阵势俨然已不是他区区一个开光境界的修士能够应付的了。
于是黄无恙来到了钦差的马车前向胡侍卫正色道:“胡侍卫,前方山谷似有异样。在下已有一员手下罹难,看架势前方似乎是妖魔作祟。”
胡侍卫闻言一惊,立马向马车内的钦差禀报了黄无恙提供的消息。
不多时,江大官人便拨开了车帘,摇摇晃晃地从马车内走了下来。
山谷内的寒风不绝,江大官人面色凝重异常。虽还是那幅老汉模样,可锁眉沉思之间却已然显露出几分高人的气质来。
“何妨圣神在此发难?吾等途经此地本无意冒犯,还望这位朋友行个方便才好。”江大官人此时心中亦不知对方是何来路,便试探道。
“哪一个是你老汉的朋友?!”只闻一个抚媚至极的声音头一息还从山谷之中传来呢,下一刻一位衣着华美的少妇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这少妇:
似宫娥,窈窕身段美宫装。
粉白的好肉三分遮来露七分。
如天仙,青丝高结钰环鬓。
浅施的脂粉颈如冰是面如霜。
见这美妇人看似妖柔却不失锐力的气息,竟也有金丹境界的修为。江大官人一时也不愿鲁莽行事,只好沉声问道:“不知尊夫人乃何方修士。如今既然现身挡我去路,可是有何见教?”
美少妇闻言,却是唇不掩齿不遮地朗声笑道:“哈哈哈,本夫人乃此地翠环山石龙府二当家,青玉仙是也。不过本夫人倒是没想到难得出门寻几个人来打打牙祭,竟然还能碰上你这么个金丹修士,老汉你藏的倒是挺深呢。”
“既然已经跟了我们一天一夜了,却为何选了在此处发难?这谷中难道是你这妖精的老巢不成?”江大官人闻言面带轻色道。
青玉仙发现自己的行踪早已被人识破,于是面色一狞怒喝道:“哼,既然早已发现了本夫人。却还敢一路上若无其事的进入这深山老林之中,你这老汉倒是斗大的胆!”
江大官人闻言道:“我说呢,跟了我们一天一夜的人怎么忽然就没了踪迹。原来是到前面下埋伏去了吗?”
青玉仙见这老汉嘴毒的很,忽然阴恻恻地道:“你这老汉莫要嚣张,本夫人的手段又岂止那小小的一片山谷。尔等如今早已身陷阵中,却不自知,还敢妄言不成?!”
江大官人闻言连忙掐指一算,便立即察觉到了此地的一丝不妥。虽然一下子还摸不准是是什么阵法,却显然如那青玉仙所言,众人如今已然落入其设下的阵法之中了。此时自己若要将其反制,倒是有些被动了。
就在吴用几乎以为自己一行人将就此顺利抵达南诏时,不曾想如今竟遇上了一个貌似连江大官人都有些忌惮的存在。这妖人看上去似乎与常人无异,可在其举手投足间还是可以看到其薄丝之下那隐隐的鳞痕。可见其修为在金丹之中想必也是极高的,毕竟也只有化形丹与元婴修为才可完全化作人形。
“白先生,您看这……?”吴用向马车内试探地问道。
“有人既然是来保护钦差的,同是金丹修为总该有些本事才对。吾等暂先静观其变就是。”白先生从容的声音从车厢内传来。
宁有容早已出了车厢与吴用一起坐在车头。此时见前方二人已经对上了阵仗,她心中不由有些紧张,还是真是有些替这位老大爷前辈的体格担心呢。
江大官人显然是个见过世面之人。此时对上一个几乎可以完全化作人形的精怪,却也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此时江大官人从袖间请出一卷已经发黄了的羊皮纸,抖开之后乃见羊皮纸上印有一个碗大的血红章印,遂问道:“你这山野精怪,可识得我大唐玺印?”
青玉仙见那老汉亮出了大唐供奉的玺印,虽是暗自心惊,面上却也不甘示弱道:“老汉你都认定人家是个山野精怪了,人家若不识得你这劳什子印不也寻常?既然你都亮出来了,若因人家不认识再收回去却也难堪的紧,倒不如老汉你与人家说说让人长长见识呗?”
见那妖人装模作样的还与自己打起了哈哈,江大官人心中微怒,沉声颂道:
“地界人皇事,九州牧道司。
乾坤留乃印,宇内共尊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