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哭的稀里哗啦,小媳妇儿刚生了个大胖小子,孩子他爹却失踪了。
这头也是吓得够呛,吴用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正身处严寒中落魄街头不说,还浑身乏力像是发了高烧般难受。
艰难的抬手拂去脸上的积雪,吴用试图让自己可以看的清楚些。
好像是靠坐在一堵墙边,面前也是一面土墙。看样子似乎在一个小巷子。
眼前斑驳的墙面上剥落了大半的泥胚,露出的砖石上满是茸茸枯黄的苔草。
抬头看了一眼土墙也不高,怕是只能拦拦院内的鸡鸭。
墙头还有层薄薄的的积雪,在刺眼的阳光下不但没有融化的迹象,反而更显晶莹剔透,耀射出水晶宝石般的光彩。
“嘎吱”
一阵木门开合的声音从身后几近处传来。
随后却没有听到有人说话或进出的脚步声,
正在吴用刚被声音吸引,脑中却还是一片迷茫的时候……
“唉!要我说呀!”一声炸雷似的巨响只把吴用惊的一浑身激灵。
吴用猛然抬起头只见一个华发老者站在身前。
老者拢着带补丁的袍袖正昂头瞥着自己还一语未尽样子,好像也被吴用过激的反应给吓的愣住了。
“我说!这~大冷天的,不在家被头里捂着,跑老头子墙根头这蹲上三天,这算什么事儿啊?”老者大声说道。
吴用闻言顿时一懵,这是个什么情况?
明明老婆在医院快生了,自己刚才出来抽根烟的功夫。只是这一根烟下去之后就不由得觉得这头上猛然一阵晕眩,跟着脚下一个踉跄。
得,一觉醒来,睁开眼就是现在了。
老头长得不高,也够瘦的。却一副神气十足的模样,头昂着,手拢着。
薄唇之下添了撮山羊胡子,一双无神的吊眼还瞥着,唯一让人看着顺眼的也就是头上梳理的一丝不苟的花白发髻了。
但是配上这几分膈应人的说话语气,这老头在吴用心中的第一印象已然是十不存两了。
“嘿,命还挺硬啊!我说都三天了,就见你抓过几把雪吃,这结冰打冻的天,没熬出啥毛病来吧?
今儿我出来瞧瞧。本打算啊,你若是断气儿了呢,老头子我给你料理料理后事给送走了也就得了。”老者见人有了人气心中微震,口中却还是阴阳怪气的说道。
说完也不等人回话,紧了紧拢着的双袖又说道:“不过既然你这没事儿了。我看你若是还有力气啊,还请麻烦挪个地儿吧。”
老头说完也不走,而是转过身昂首挺胸、“意气风发”的晒起了太阳。
就老者说话这会儿功夫吴用心里可算是回过神来了,这算是穿越了?稀里糊涂!莫名其妙!岂有此理啊?!儿子没了?老婆没了?爹妈亲人都没了啊?!
一想到这些,吴用心中乱七八糟说不出来的情绪瞬间在此刻汹涌的都往心头钻去。
心头涌来一阵窒息般的发堵,骤的一股腥热气涌上了喉间。
“噗!”一口腥臭的黑血就妥妥的喷了身前这老者一身。
说来也怪,吐出这一口黑血后,醒来时还病入膏肓的吴用此时竟然感到一阵微微的轻松。
特别是此时头脑之中袭来了一丝清明。让吴用无从他想,不由自主的开始去感受着这具身体。
此时脑海深处仿佛发出了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吴用的意识已然不由自主的进入到了一段陌生且神奇的记忆深处中去恍惚游荡,这感觉简直真实到让人身临其境,难以自拔。
“呔!我说你你你!没见过你这么不识相的!老夫好言相劝,你却来糟践我一身袍子算怎么回事儿?你是个哑巴还是怎么的?我看你蹲这三天也没听你放出过一个屁啊?”老头听见动静心头一动,连忙扭过头就见这血沫星子往自家身上印,这回吹胡子瞪眼的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终于从记忆深处回过神了,虽只是几息功夫,吴用却在心中却似重新度过了另一个人神奇却短暂的一生。
此时发现记忆中已经多了很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那是一段二十多年的修真生活记忆,此时都无拘轻重的深深刻在了自己的脑海中。
吴用睁开了双眼抬头望向这位老者。
依稀记得在这几天见过他几次,每次好像都只是无意的从自己面前路过而已,然而每次走近时其总会似是不经意的打量自己几眼。
那时的身体已如饿殍,恍若死肉,已经没有任何事情能触动他的内心哪怕一丝一毫了。
不过就在昨天夜里,原主人这几天全凭意志支撑着的身体内燃尽了最后一丝生命之火。
醒来后吴用变成了他,他就是吴用了。
无论这两位心里几百几千个不愿意,但是事已至此,“接受”仿佛已经是唯一的选择了。
“实在抱歉,在下本在此等候一人。不过既然苦等不来,怕也是等不到了。不劳老先生费心,在下这就离去。”面色苍白的吴用虚弱的道。
虽说吐出那口血让他感觉好些了,但是之前这几天也就只抓过几把雪解渴,再强的身子如今也是疲惫不堪。
何况身上还有不轻的内伤,吴用心知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修养一番要紧。
“什么?光张嘴不出声,你讲给鬼听啊?”老者拢着手俯下脑袋凑近了大声问道,语气咄咄。
许是自己太虚弱了刚才没说清楚?想到这,吴用提了提力气,扶着墙艰难的起了身。
无力的掸了掸袍子上的积雪,露出了灰土底下藏青色的上好棉布料子。
吴用做了个深呼吸稳定了一下因刚才起身所带来的乏力,道:“这几日多有烦扰,在下这就离去。”
“什么?溅老夫一身血,还嫌老夫烦了?告诉你!今儿你若不尝我这身袍子,你想走也走不成!
你可别看我人老可欺!
只要老夫一句话,就看你今天走不走的出这个村子一步!”老者怒目而视,气愤的指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喝道。
心中气愤这人虽说狼狈可看着也是个人模狗样的,怎么就尽干些惹人厌的事儿呢?
“老先生,您怕是听差了。我没那个意思,不过糟践了您这身衣服确实该着在下的不是。这二两银子您老拿着再裁身新的,您看如何?”吴用说着便从袖口摸出了一撮散碎银子向其递上,比他说的二两只多不少。
心中却估摸着是不是这老头多半是年老耳背了,自己听不到就当别人也听不见似的?难怪方才说话都喊的这么大声。
老头看这人真就掏出了二两真真儿的雪花银来,先是一愣,旋即心中瞬间便转怒为喜,面色也渐渐缓和。
心说这人虽不招人待见,不过这出手倒是大方的让人欣喜!
前一秒还指着吴用的那只手忙抓过那二两银子就往袖口一塞,出手时速度奇快全不像个花甲的老人。
老者收下钱后神色自若的缓缓道:“不过老夫观你相貌堂堂、气度不凡,不想却沦落至此,想必其中定有故事曲折。
如若不嫌,还请移步寒舍小作休憩,待老夫煮些酒汤也好与你暖暖身子如何?至于酒水钱嘛,这二两银子不多不少正好够用。”好似拿钱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一样,说的冠冕堂皇,不过对吴用的态度却是来了个大转变。
“呃……也好。那就打扰老先生了!”吴用见识了老头翻脸如翻书的本事也是一阵愕然。
不过这老头只要认银子就好,如今身子确实正需要好好休养一番,便顺势答应了下来。不过这回说话加大的声音,说完还似模似样的作了一揖,想来这回应该不会听差了。
“不打扰不打扰,只是家中清苦,壮士莫要见怪才是。
来来来,你这靠了几天的墙头后面就是老夫的院子了。
说来也是缘分吶,这村里百十来户人家,壮士你偏偏就来到了我这儿。也该着老夫蓬荜生辉,贵客迎门啊!哈哈哈!”老者热情的说着,没几步便把吴用迎进了一旁的院子。
小院三丈见方,摆设不多。
一口竹匾盖着的老井,一株碗口粗的老桃树,靠墙还摞着几垛覆着积雪的劈柴。
三间老旧却不失朴素的瓦房却让人感到一阵温馨,檐下晾晒着几个散着花花草草的竹匾似是些药材。
不过院中最让人瞩目的还是那一排一排一层一层挂在草棚下的酱鸭腊肉,浓郁的酱香味飘出老远老远。原来前折磨了自己几天更是加剧自己饥饿感的元凶就在这里。
“这些个腊味这几天把在下的肚子折磨的可是够呛啊,老爷子自家做买卖的?”吴用苦笑着问道。
老头听了先是一愣,随即显得有些尴尬的打了个哈哈道:“啊?这些呀,都是乡亲们送的,也不好拂了情面。让壮士见笑了,哈哈哈。”
吴用心说这老头别看脾气挺怪的不过看来人缘还不错啊,这么些个酱腊味,怕不仅仅是这个村子乡亲们送的吧?不过这些老百姓家中自己腌制的腊味有些确实比从前那些店里卖的好吃多了,还更安全。
老者将吴用迎进了三间瓦房中间的堂屋。
一进门只见屋里的摆设都是古色古香的。家具虽说应该不是什么名贵料子,看着却也都是结实耐用的实木打制,制作工艺也是上乘。吴用觉得前世的那些所谓的高档家具和这些一比那都扔了也不可惜。
朝南的墙上是一排窗户,让屋子里显得很温暖、亮堂。
接下来吴用就看到了些有趣的东西了,若有所思的看了老头一眼。嘴上微微一笑,却不多言。
按照方才所接受的记忆来看,这和自己的前世并不是同一个世界。反而更像是那些神话故事所描述的世界一般,满是神奇。
基于这样的事实,吴用如今的选择只能是随遇而安。
不过若是想要在这个世界继续生存下去,这具身体曾经的记忆好像就显得极为重要。
至于这位脾气古怪的老头,吴用若是猜的不错,应该是一位民间方士无疑。
所谓方士,泛指那些懂一些微末法术,却又没有度碟的“野道士”。这类人基数不小,普遍的活跃于山野民间。
道家五术山、医、命、相、卜之中,方士主医而略晓其四。
老百姓遇事多愿意找“野道士”,盖因方士行事不收钱财,只需给予一些吃食家用便可。
虽然报酬便宜,可事情还得办好办漂亮咯。不然这名气臭了可就丢了饭碗了。
当然了,这个出场费还是要看办什么事儿的。
比方说看个头疼脑热,要碗符水开个药方的,需腊肉一条。
孩子要娶媳妇了,请人帮忙合个八字的,需酱鸭一只。
家中白事,要度人念咒了,那就得供符纸百尺,朱砂二两,到时候用不完的可都是没的还的。
再难度高点的,家里有人撞客了,丢了魂。沾到道家五术中最神秘莫测的修仙之术山术的,这就得具体就事而论了,方士也得自己凭本事开价。
此间既然提到野道士,那就肯定有真的道士。
不过要想请动有真度碟真本事的真道士来帮忙,那可就不是普通老百姓能请的动的了。
若想请得有真本事的道士,非是达官显贵者所不能。
然而大多有本事的道士游方之时,如遇上了也会出手为老百姓消灾解难,替天行道。他们对钱财俗物多感轻鄙,不仅不收分文,甚至有时还会贴补行事用耗。
此类事迹屡见不鲜的同时,且更是往往传的神乎其神。这些其中或有私情,但是如此造福一方的好事,大家总是乐见其成的。
宜人的朝阳自窗格洒落屋内,屋里显得非常通透,让人荫翳已久的心情不由的感到一阵舒畅。
堂前八仙桌后一张长案上供着一个香炉,零零散散的插着几根香头。墙上挂着一幅神仙画像,不过具体供的是位什么神仙吴用却不认识。
右首边一方长榻旁的墙上挂着柄用红布包裹的剑。剑旁不远处还挂着一个红绳系着的葫芦,葫芦不大,在阳光的照耀下却通体泛着釉光,显然是时常使用或被把玩的东西。
要说看到这两样东西吴用还不能认定这人是个方士的话。但是看到摆在左首边柜子上的三清铃,再回想起刚才门口看到的那些腊肉酱鸭。吴用心中就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来来来,壮士先坐会儿。老头子去给你热酒,要说我这酒呀,要你二两银子还真没有贵你的。喝了你就知道,喝了你就知道咯。”老者将吴用引坐在堂前,夸耀着自家的酒是多值那二两银子。
却见吴用只是笑而不语,老头儿还以为他认为自己在吹牛,只是个见钱眼看的主呢(难道不是嘛?)。
急得立马就转身去南边的屋子给他热酒去了。
端坐堂上,吴用打量着屋里的摆设。在心里慢慢的梳理着那些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不多时,吴用先是一阵心惊,醒转后嘴角缓缓地露出了一丝微笑,其中却有难掩的苦涩。
“来来来,尝尝看,这酒你别处可没地儿吃去。”老者左手拎了一个嘴里冒着热气的小葫芦,右手抓着俩酒盅小跑着就跨门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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