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一晚
我叫冀纾。今年33岁,N市人。是RETV电视台一名默默无闻的码农(敲代码的白领)。之所以说是郁郁不得志默默无闻,因为我在这里已经工作了8年了,职位和工资却都没有太多的长进。
都说依靠大树好乘凉,从毕业到入职,我把青春都挥洒在这里,以为在这样正规的电视台能够有所成就。只可惜,越是这样体制内的企业,越是人脉关系错综复杂,高管职位不是我这样三无无背景的人可以高攀的了的,若不是当今金融危机大面积的公司面临着裁员和倒闭,不知道自己只能拿这点低微的福利和工资还能坚持多久。
时光如骏,想想当初刚毕业也是个年轻小伙,谈不上帅气小鲜肉,也是身材凹凸有致,秀色可餐。看看现在,俨然成了一个头顶圆寸小平头,下巴留稀疏山羊胡,戴重重黑框圆型眼镜,挺开始微微有些隆起的啤酒肚,腿粗如象,全身更是粗矿肥壮。8年的时间整个人都臃肿了至少3圈。同事们总会窃窃私语道,我已然被一刀刀削成了日本猥琐痴汉的形象。
岁月是把杀猪刀,一刀又一刀,没有剁掉我的肉,反而砍伤我的貌,惨无人道。
在这勾心斗角的公司里,同事之间都没有真正的朋友,除了吃饭,平时大家都不怎么说话,一个人埋头苦干噼里啪啦的敲击自己一天的工作量,谁又有这个功夫去管辖别人的事情,做好自己分内的就算知足。每天呆呆的看着一成不变的代码,错综复杂,横竖交替,看似杂乱无章却又有规律可行的代码和生活中的变幻莫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至少它们的存在是有规律可循,至少它们会给你的付出相应回报,至少没有勾心斗角,就这么默默地看着你把它们敲出诞生出来……
“冀纾,你昨天检查过自己敲得东西了么?我说了王总这个项目非常的重要!”
正当我已经在代码浩瀚的宇宙遨游驰骋,被突入起来的呵斥声拉回了现实,回头看去,一脸怒气的包主管怒目圆瞪的走了过来,直指着我的鼻子,大声怒斥道。
“我检查过了啊,出什么问题么?”
“你打开你昨天的文件”
包主管怒发冲冠,火冒三丈,指着其中一大段代码,食指敲的电脑屏幕“铛,铛”作响。
“这一段写的什么意思你告诉我,这能成立么?这有逻辑可言么,我都没法帮你去圆。审查部的现在都拿这个当我们技术部的笑柄了,工作八年的老员工了尽然出这么弱智的问题,你脑袋是装什么的,你是猪么?别整天只顾着吃吃喝喝,要思考。你现在连新来的实习生赵晓虹都不如啊!赶紧给我改,不改好今天别回去,这项目砸了,你就滚蛋吧,什么玩意。”
这一刻,我懵逼了。我承认,错了,确实错了,相当低级的错误,我怎么又犯错了呢。苦恼的挠了挠后脑勺,呆呆的看着电脑屏幕一大串错误的代码,脑袋一下放空。别人的窃窃私语阵阵不绝于耳。
“又是他,这家伙每个月工资都要因为失误扣这扣那,审查部的人都习惯了,还工作八年呢,连八个星期的人水平都比他好,做事情都比他细心,写的代码都比他工整。”
“是啊是啊,你看看他长的,还基叔呢,就一只猪吧。真是资历老对他太客气,那技术还能看么,真是丢我们RETV电视台技术部的脸面。也不知道暴君为什么每次都只口上说说滚蛋,却一直留着他,就他的在公司的等级,早就可以卷铺盖滚蛋了。”
“肯定没少给暴君送礼。不过平时都是在办公室谈话,这次不知道什么事情这么严重,暴君尽然在这里当所有人的面,就把他骂了,真是够丢脸了。哎,人比人,气死人啊,垃圾就是垃圾。”
“还是少说两句把,他平时也没对我们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过走了也好,这样让晓虹转正。晓虹人不错,上次还给我们每个人都送了一盒巧克力。这货送过什么没有”……听着这帮人在边上不帮着说话还碎碎念,实在是煎熬之极。
人呐,就这么喜欢趁火打劫落井下石吗,好歹是一起共患难的同事啊。
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啊。
……
当我意识到结束了枯燥煎熬的加班环境时,清醒的洞察四周。不知何时拖着疲惫而沉重的躯壳,肩上背着媳妇买的挎包,站在公交车上,手握扶手,随着车身的摇晃,我也由着摆动不定。我很喜欢这个过程,这是一天中最舒服的时候,头脑放空,什么也不愿意去想,只是发呆,单就手上支撑着全身所有的体重,静静的看着窗外,仿佛自己不在这个世界,在一个极乐的净土。没有主管严厉的目光虎视眈眈,没有客户催促的逼问心急火燎,更没有同事奸诈的算计惺惺作态……
突然身后一个人不停地用臀部顶着我的臀部,一阵阵接触感传遍我的大脑,这绝不是无意中的触碰,而是故意在不停的摩擦。
我全身一哆嗦。什么鬼,遇到色狼了?男人女人?怎么,这年头口味都变了,好我这种口味了?不会吧。
我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轻轻别过头,侧脸用余光观察身后的动静。我擦来,从背影看明显是个男人,作为身高一米六八的我,他尽然比我还矮半个头,估计也就一米六开外。而且他非常的瘦弱,就像一根小木柴跟着车子的摆动摇摇欲坠。
这货是基佬?那也是个小受把,我可比他粗狂的多,我怕什么,等等,我在想什么,真是最近加班太多了么。
我转过头,摆出一副怒瞪的表情想要斥责他这种猥琐的行为,但随即让我震惊的是,这不是猥琐,而是龌龊。我发现他屁股的扭动毫无章法,明显是因为身体的不平衡和导致的无意识行为。再细看,这小子一只手正在向他前面的一个女士的包里掏着什么。
我去,原来是小偷啊。这一下子反而让我不知所措了。我是该管还是不管啊?好吧,我真的有点怂,虽说这货身高和我差不多,长得也不像我这么五大三粗,但天生爱好和平的我,连最基本的和人外交的能力都薄弱,别说现在上天还要让我抛头颅洒热血的做回英雄了。
但从小收到正能量的教导的我,却觉得这是我的责任,没来由觉得今天一定要管管这个闲事,该出手时就出手,风风火火闯九州啊。
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自己要摆出一副混世大魔王,地痞小混混的样子,不管内心是不是被宰的羔羊,至少样子和气场要做足到位,让他一下觉得我是一只不好惹的老色,咳,老公狼,猪。
人实在太多,我这样臃肿的身材也是举步难移,艰难而费劲的转过身,再吸口气,故作镇定的轻轻拍了拍那个兄弟的肩膀。一副急切的语气道:
“嗨,哥们,我手机没电了,能帮我看下现在是几点了么?”
这次我看清楚了,真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啊,在我眼睛还没眨一下的功夫,他的手就从那个包里收了回来,我只瞟了一眼,大致看到他还没有翻到什么东西。他扭过头,先是一副惧怕的表情,眉头微皱,上牙齿咬着下嘴唇,眼神里是胆怯和诧异。不耐烦的道:“我没带表,你问别人把,别乱打扰别人睡觉。”
他皮肤稚嫩白皙,眉毛淡黑细长,眼睛微小似没睁开一般,眼珠里还能明显能看到一些狡黠,再配上他端正的鼻梁和恰到好处的小嘴,倒是天生的一组搭配。虽然我不是一个喜欢歧视别人外貌的人,因为我长得也挺对不起大众审美的,但不得不说,他确实有一副天生当小偷气质。
“好吧,好吧,不好意思啊,打扰了,不过你能让让么,我这站的有点挤,和你换个位置吧,也快下车了。”
他又扭过头来,一张看怪物的表情看着我,眼神写满了诧异与惊讶。显然他也明白了,我这是诚心找他的岔,估计今天是做不成这笔买卖了。不过好在他没有跟我计较,应该心里也会有怯意,没想到现在的社会还真有这么喜欢多管闲事的人站出来。
我侧身和他换了位置,站到了那个女人后面,女人可能听到后面动静,扭头瞄了瞄发生了什么,斜眼看到我,上下打量了我下,一脸嫌弃的又转回去看向窗外。
我勒个去,这什么眼神,嫌弃我么?尽然嫌弃我。这明明不应该是英雄救美的戏码么,怎么感觉像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错觉,我真想狠狠地拉住她的衣领,好好和她说教说教,她现在看不起的男人刚刚刚从狼口中解救出了她可怜的钱包。心里还是有点失落,因为和我幻想的千恩万谢天差地别,只能选择无视她……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让一让,我要下车。”我一路拍拍每个在下车后门口挡着我去路的路人。每个人都无奈的扭了扭身,我左扭右躲费力的穿梭在人群中,但我这个肚子实在是有点太阻碍我前行的道路了,每个人都用一副嫌弃的眼神瞟了我一眼,就又转过头看别处,且并没有再给我一丝多余的空间,好像多腾出一丝的空间他的领地就要被占了一样。
经过半分钟多的擦肩接踵,我总算是站在车站上。刚下车时,我还特意和那个女人悄悄说了要提防后面那个扒手,这可惜,她只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瞪我。哎,长的“好看”就不是坏人,长的我这样就认定一定不是在帮她么。这什么世道啊,好人难做啊。
人是感性而单纯的视觉动物,帅哥做什么总是很多说辞,丑男做什么总似制造麻烦,人宁愿相信兔子永远是纯洁善良的,而不知道内心可能是流氓兔,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失意惨淡的人生,行尸走肉的生活,腐朽铜臭的面具,这样的活着太无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