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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耶律贤释

从这天开始,恒德就着手准备自我放逐挂印而去。他一边料理每天扑面而来的各种公务,一天不离任他就必须做一天东京留守;一边开始整理公文、捋顺诸事头绪。他要让将来接任的人能顺利接手,所有的重要事项不会出现断裂延误。性格和良心让他不能不负责任地甩手就走,更不能成为仓皇出走的逃犯。他不能和现在的副手当面交待,因为他暂时没有把计划告诉除了女儿之外的任何人。事情越多时间过得越快,等到样样差不多粗粗妥当,半个多月过去了,已经是杨花白李花红的仲夏五月。

恒德花了二十两银子让人去买了一匹老驮马和一架旧的油布马车。马车车厢不大,刚好够小河一个人坐在里面,并放下不多的一点行李。自己的位置就是前面的马夫座位。已经不是朝廷官员自然不能带随从亲兵,也不能用官府的车马驿票,一切都要自己打理。这些年攒下的不多的银子大半都送回老家孝敬老母和让云姑过日子了。手头的钱要精打细算,用做一路的盘缠还要留些给今后以备不时之需。所有太后的赏赐、公主的赠物、都原封留下。他的心里并不感到栖惶,反而对重获自由充满渴望。府衙里的官吏们看着奇怪,不知道为什么留守会买一辆破旧的马车,他也不理会,有人问起,就说是别人托他准备的。

就在准备上路的前一天,一辆华丽的马车在五六十名卫兵的扈拥下隆隆而来,停到留守府大门前。恒德正在签押房里做最后的整理,守门的吏员进来报告:

“留守,有客人来了。”

恒德心里有些烦恼,这个时候他不想见任何人。问道:

“什么人?就说我没有时间。”

忽听一个清亮的大嗓门在门口说道:

“叔叔好,我和卫国看小河来了,不欢迎吗?”

恒德一听声音就知道是阿连,惊讶地抬起头,顿时咧开了嘴笑着迎到门前道:

“没想到是嫂子,你怎么来了?怎么会千里迢迢来看小河?大哥呢?”

“你大哥哪能脱得开身。不过你看卫国公主来了。”

这时卫国长公主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见到她,恒德更惊讶了,阿连对小河的感情他知道,可是娇贵的长公主会不辞劳苦大老远跑来看小河却有些不可思议。三个人相互施了礼,恒德道:

“两位嫂子来恒德当然欢迎,只是怎么没有先说一声,我好有个准备。”

阿连嘲笑般问道:

“准备?我见院子里有一辆破马车,那是给你自己准备的?是不是再晚来一步你就走掉了?你打算去哪?”

阿连为人爽朗,说话从不绕弯子。她孝敬公婆,善待云姑小河,恒德敬她如同长辈。这会儿恒德好像做了什么坏事被人捉住一样,神情局促地吭哧了几声道:

“不瞒两位嫂子,你们来的有些不巧。我正准备要离开,带小河回乡下去。”

阿连两手一拍笑道:

“你大哥真是越来越聪明了。他就猜到你要走,咱们紧赶慢赶总算没有晚。不过即使你走了咱们也要去把你追回来。”

恒德道:“谢谢大哥和嫂子的苦心,不过这一次不管说什么恒德一定要走,二位嫂子跑这么远来送我,恒德真是不敢当。”

“你当朝廷是做工的东家,能说走就走?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和亲的事还可以商量。”阿连道。

“我想好了,现在就是和亲取消了,我也不会留下。我不属于这个地方,当初就不该来,应该留在乡下,哪怕留在西北。趁着还来得及,我要回到应该呆的地方。”

“来不及了,越国有了你的孩子。”

卫国声音不大,但却如同一声炸雷,把恒德惊呆了,怔了好一阵,才愣愣地问道:

“卫国嫂子,你说什么?”

“越国有喜了。是母后让我来告诉你的。母后还特别交待,你们两个都不要耍小性了,从此好好过日子。和亲的事小河要是实在不乐意就算了。朝廷对藩邦有承诺,聘礼也已经收了,但是为了你和越国,母后会想办法。恒德,母后对你非常珍惜。越国也是,你要是真的走了,她会活不下去的。”

卫国的眼眶发红,轻声细语地说道。

“你好像很奇怪是吗?你们在一起这么久,早就该有了啊。”阿连大喇喇道。

阿连成亲第二年生过一个女孩儿,刚生产完她和孩子就都病了。当时一家人生活艰难,没有请到好的大夫,孩子夭折,阿连也落下病根,以后再也不能生育。所以她一直将小河当做自己的女儿。看到别的女人怀孕生子,她的心里不免酸溜溜的。可是她天性开朗善良,总是由衷为人家祝福。现在越国公主有了恒德的孩子,她更是高兴。

一句话说得恒德红了脸。这事的确不应该是意外。越国九岁和他成亲,到现在整整十年了。开始时越国年纪幼小,夫妻有名无实,可是圆房也已经四年多了。两人之间虽然聚少离多有时候也磕磕绊绊,但大体上算得上是相处和谐。公主对自己始终一往情深,自己也包容了她的缺点。说起来这么久都没有怀孕才有些奇怪。他知道现在是真的不能走了。作为一个男子汉,他不能扔下怀孕的妻子不管,就是有再大的委屈也要吞进肚子里。不但现在走不了,看来这辈子都注定要和公主绑在一起了。太后金口玉言答应放过小河,自己更没有理由离开了。他明白了为什么是两个嫂子一起来,阿连是陪卫国公主来的,卫国是太后的特使,这些话只有卫国说才最合适。

几天之后四个人一起上路去南京。三个女人坐在宽大舒适的马车上,恒德打马跟在旁边。亲兵随从们前面开道后面遮护,一路按部就班晓行夜宿,很快就到了南京。恒德把两位嫂子和小河送到城门口,自己便匆匆朝延芳淀公主府赶去。

到时已是掌灯时分。夏日的夜空月明如洗繁星灿烂,但公主府里面的璀璨华灯令星月黯然失色。几个月不见,府里焕然一新,帷幕换了披苫和垂挂,门窗刷了新油,窗幔门帷上的彩绣鲜艳夺目,银色葫芦顶熠熠生辉,草地花园在灯笼光下仍显出碧油浓绿姹紫嫣红。仆人的数量增加了好多,其中还有不少是太监宫女。

越国公主靠着大引枕半卧在床上,一眼瞥见萧恒德进来便扭过身子脸朝里面。恒德走到床边,坐到床头揽过她的肩头赔笑道:

“好了,别生气了,都是我不好,我给你道歉还不成吗。”

越国扭转身,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捶打他的胸膛。越国哭得浑身打颤,呜咽道:

“你来干什么!我又没有请你,你一辈子别理我啊!”

恒德道:“你是我的妻子,我哪能不理你。你现在有了我的孩子,我更不能不理你。快别哭了,看哭坏了身子。”

越国哽咽得上气不接下气,道:

“我,我就知道你不是为了我,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

“好了,好了,别闹了。当然是为了你,你比孩子重要。我问你,这府里是怎么了,我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呢。”

“怎么回事?傻瓜,因为我啊。母后来看我,皇上皇后也都来了。母后送了帐上的披苫和宫女太监,皇上送了新花园。其他人见了也都跑来送礼,推都推不掉。你去仓房里看看,堆满了好几座大帐。”

两人都没有提和亲的事。越国下了床,让人精心梳洗化妆。他们一起吃了晚饭,一起进了寝帐。越国对他更加温柔。萧恒德对妻子也更细心体贴。但恒德心里再也找不到过去的激情。他哄越国道:

“怀了孕要小心身子,你我都不能任性放纵。我住几天还是回东京去,还有公事要办,有空再来看你。”

越国气嘟嘟地噘着嘴道:

“你在外面要记着,为了给你生孩子我在受苦,你要为我守身如玉,不许你看别的女人,也不许想。回东京把那里的差事整理整理交给别人,母后说安排了一个代留守,交待好了就回来陪我。你不在我吃不香睡不着。”

恒德苦笑道:“我是男子汉,怎么能守着媳妇生孩子什么都不做,不行你跟我去东京吧,就在那里生。”

“那怎么行。母后不放心,我也信不过那里的大夫和产婆。你放心,母后正在安排你在朝廷里的位置,只要再等等,等有合适的机会就让你上任。这段时间你还是东京留守,小事代理留守坐主,大事让他们来请示。要是早些着手调回来就好了,都赖你不着急,现在措手不及了吧,只能这样先凑合着了。”

这话要是放在从前,恒德一定觉得公主在拿朝廷的公事当儿戏。不过现在他觉得这样说也错不到哪去。自己做的事再多,在别人眼里可能都是在干蠢事错事。很多占据高位的人整天忙忙碌碌,其实忙的都是自己的名利前途、勾心斗角和相互倾轧,这样的公事还不如儿戏。他现在其实并不是真的以为东京留守府离不开自己,而是想逃得远一点,多一点自由呼吸的空间。

临时的东京留守不是别人,正是耶律斡腊,那个上一次东征的行军都监,奚王和朔奴的心腹。因为没有准许乌昭度归附,东征诸将都受到处罚,只有他因为主张不要穷追猛打不但没有受罚,反而升了官。见是他来接手,萧恒德知是有人特意安排,又是一阵刺骨心寒。他知道自己在东京道辛苦所做的一切将会付诸东流,但不想再为这种事生气,尽量平心静气地向他交待公务。

越国临产前一个月,太后派了身边最得力的大尚宫耶律贤释来到公主府负责提调照料。耶律贤释是接替尚宫春喜的。春喜从萧燕燕一入宫就跟在身边,成为最受信任和最离不开的心腹。三年前上了年纪的春喜身体有病不能再承担繁剧,燕燕让内侍省给了她优厚的待遇回家养老。春喜走之前推荐了得力下属耶律贤释接替自己,并带着她干了一段时间。贤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将春喜的角色担当得毫不逊色。现在燕燕每天都离不开这个善解人意乖巧能干的女官了。可是燕燕为小女儿的身体忧心忡忡,恨不能亲自守在身边照顾。这当然不现实,所以她决定让最信任的耶律贤释代替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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