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内心吐槽着掩饰点什么,然后深呼吸一下,恢复了心如止水的状态。他走在前面,然后丽贝卡拽着他的袖口跟着魔王走。
他们走过了默默盯着地面的王希,后者稍微看了一下他们,向他们打个招呼,然后走向了科研人员工作的地方。
魔王叹口气。
事情正在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有些疑点可能短时间内是解不开了。可是这些来自敌人的疑点无法被解开就意味着魔王随时随地都处在危险之中。谁这么执着的想要魔王去死?谁能够获知魔王准确的到达人间的落点?谁能够得到魔王的行踪?
魔王和魔王剑都有了猜测,可是都不敢确定。
“哥哥怎么了?”
“没什么。”魔王摇摇头,就地坐了下来,看着远处的那些浮空的平台。那些平台上面都站着一位穿着金袍子的龙族科研人员,拿着什么魔导工具拆解那巨大的战舰。每拆下来一部分就随手一放,而那个零件或者部件就这么悬浮在空中,和其他的一大堆机械物件一起。有时候有什么液体洒出来,也漂浮在空中,变成一个个液态球体。
那些金属平台飞来飞去,围绕着那个巨大的异象军战舰。
像是人们拆解了神。像是蚂蚁啃噬了巨人。
“丽贝卡,你喜欢这里么?”魔王轻声问。
“这里?这个大地宫?”丽贝卡笑嘻嘻的。
“不是问这里……”魔王叹口气,“整个世界,你喜欢这个世界么?你才存在了两天呢,你喜欢么?”
“哎?哥哥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就是想知道……”
“嗯……我猜是喜欢的吧。”丽贝卡,“哥哥是在想着什么吗?”
“嗯,”魔王轻轻点点头,“到现在我才渐渐地摸清了魔王的职责……不,其实连职责都不算,到现在我只是渐渐地摸清楚了魔王要面临的危险,要面临的危险的冰山一角,可是这样就已经够吓人了。你知道我其实一直都很讨厌这些麻烦事的吧……你一直知道的,不是么?因为我们是一体呀。”
“嗯呢。”
“我十分想要回到原来的生活,”魔王轻声说,“这里的时间安排的太紧了,战斗太多了,高叫着想要杀了我的人也太多了。为什么……那一日只有我活下来了呢?”
“这是命运呀哥哥。”
“你才活了两天,你懂什么命运。”魔王伸手挠了挠丽贝卡的脑袋,把她理的很整齐的双马尾给弄乱了。丽贝卡气愤的嘟起嘴,跳起来,娇俏地站到魔王前面,把发绳都给解下来,霎那间银光如水泄,像是一头白色的瀑布,银色的发丝迷乱了她妖冶的紫色眼眸。
她俏生生的笑起来,笑得又甜又娇,她一边重新给自己扎上马尾一边说,“哥哥,你知道这些天我都看到了些什么吗?”
“什么?”
“我偷偷去了海边。我是跳到出租车的车顶上去的,我很小心,所以那些车子都没注意到,行人注意到了也来不及提醒,提醒了我就窜到另一辆车的车顶上。”丽贝卡扎着头发说,“我就这么一直呆呆转转呀,从这里到了那里,最后在深夜里我到了海边。当时夜已经很深了,出租车上那个男人下来之后,我知道不会有下一辆车了,我也就从车顶下窜下来。然后我漫步在海边。”
“我看到了寄居蟹在走路,看见了鱼从海里浮出又下去,我能看的更远,于是我还看到了海面下鱼群厮杀,虾蟹挥螯,死尸和肠脏成了珊瑚海藻的养料,血在海水里弥漫出形状又消散了。”丽贝卡说,“当时我可是找不到哥哥你呀,一个人在那里很寂寞的,偌大的黑夜和海水里的厮杀场,只有我一个人的眼睛幽幽地发光。我在那里抱住了膝盖,有点儿困,也有点儿想哭。我想起了鱼群中那些鱼眼闪过的厉光,像是刀子。”
“哦,抱,抱歉……”魔王一怔,笨拙地说。
“我不怪你啦,这怎么好怪你呢。”丽贝卡摇摇头,“最后我在那里抱着膝盖,知道哪儿也去不了,就哪儿也没去,一直等到了日出。日出的时候,海水好像沸腾了一样,浮出了金色的波光,像是鱼鳞。然后太阳攀升,攀升,终于半个太阳和半个倒影合成了一个整圆,阳光射进了远处的丛林里,飞鸟成群的飞过去了。我再看向海底,那里是色彩斑斓的珊瑚,细软的藻荇,鱼群啊,龙虾啊,什么海生物留下来的沙底上的透气孔啊,都很美的样子。我就对自己说世界没那么坏嘛,然后又对自己说我还得去找哥哥。”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把两边的马尾辫都编好了,娇俏的对魔王一笑,“所以哥哥,只要心里还惦记着谁,世界就不会悲伤到绝望。”
魔王轻轻念叨着那句话,“只要心里还惦记着谁,世界就不会悲伤到绝望”
说得真好啊,不是么。
“谢谢你。”魔王看着她。
“不要谢我。”丽贝卡歪歪头,使坏一样俯身凑向魔王。她故意凑得很近很近,眼睛里闪过猫的狡黠和彩光,而脖颈以下露出了两条匀婷的锁骨线和白花花的一大片春光,却又让魔王看不见任何重要部位。他们呼吸相融,让魔王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偏过头去盯着一旁的地面。
“因为哥哥,世界上,只有我最喜欢你了。”丽贝卡像是捉弄完了,又认真起来,真是让人搞不懂这个女孩,一会儿狡猾的像只小猫,一会儿又那么认真,好好对待着她的事情她的人,让人开不起玩笑。她望着魔王的眼睛,直视,一字一顿的认真说,
“整个世界,人来人往,最喜欢你。”
***
却没有人意识到,在这一瞬间,时间凝固,丽贝卡的唇形停留在最后一个“你”字,魔王表情却是难以置信而又面色通红。浮空的人们,悬着的战舰与其残骸,全部凝固起来了,封印进了空气里。
一串银铃那样清脆的、妖且媚的笑声,像蝴蝶在凝固的时光里翩跹不止。
局势正不断地诡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