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受罚不问事,侧妃娘娘便负责主事入宫以来第一个将至的新年,‘澜香殿’一下子热闹了起来,从前那些托关系跳出‘澜香殿’的奴才们是个个悔得肠子都青了。
宫中处处挂起了红灿灿的大灯笼,灯笼上贴着金色‘福’字,各宫各司都井然有序地忙碌起来,侧妃娘娘每宫每司都要亲自过目,亲自查点,一点一滴,竟是毫不懈怠,玉致姑姑一一走访了各司,如实回禀了皇后。
皇后坐在高座上长叹了口气,“如果她不是‘睿王府’出身,一切就简单多了。”
‘太医院’内也经过了简单的修饰,看起来比往常要喜庆许多,我望着那金色的‘福’字微微发呆,已经一年过去了,还有一个春秋,我就要出宫了。
时间眨眼过去,这一年却又似乎很漫长,回头看看,我经历的种种,无论是落狱还是私访,皆是刻骨铭心,如我这般大的女子大多沉寂深闺中,鲜少抛头露面,或许,我也该深藏起来,待到出宫时便乖乖出嫁,寻常人家,生儿育女,子孙满堂,善德善终。
转眼间,除夕将至,睿王爷的大婚也将至。
大清早的便有人‘咚咚’敲着门,我将脑袋缩到被子里,懒得搭理。
门外人却格外有耐心,一直敲,一直敲。
我无奈,起身开门,居然是宝瓷,我裹着被子又爬回床上。
“喂喂喂。”宝瓷的声音追在身后,“睿王殿下大婚,你居然还在睡懒觉?”
我一下子缩到床内侧,不悦地嘀咕,“他大婚关我什么事?”
宝瓷叹口气,来拉我被衾,“太子和侧妃娘娘自然要去送贺礼,娘娘说了,带你一起回去。”
“啊?回‘睿王府’?”我露出小脸,眨巴眨巴眼睛。
“是啊是啊。”宝瓷笑眯眯道,“娘娘太了解你了,所以一大早便命我来叫你起床,就怕你睡过了时辰。”
“好吧。”我蒙上脸,“让我再睡一小会儿。”
“你——”宝瓷无奈骂道,“懒猪!”
距离上次回‘睿王府’已经两个月有余,此次回府,不似上次安静,府内高朋满座,热闹非凡,太子殿下自是上座,我趁着众人寒暄之时偷偷跑了开,这‘睿王府’内,我就是闭着眼也清楚哪条道哪条径,我正欢天喜地地奔往去厨房的路上,突见两人鬼鬼祟祟地走到假山背后,便忍不住好奇心蹑手蹑脚地挨过去,只听其中一人问道,“都安排妥当了吗?”另一个人贼笑两声,“二哥你就等着看好戏吧嘿嘿。”“你仔细些,这次差事若是办不好,皇后娘娘定要了我们的脑袋!”“知道了知道了,放心吧二哥。”
皇后娘娘?
我大惊,她又想干什么?难道她故意准许太子前来贺喜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里面两人隐约传出脚步声,我匆忙想躲开,脚下却发出清脆的‘咔嚓’声,我心道,不好!果然,身后立刻传来一声厉喝,“什么人?”
我撒腿就跑。
“快追!”身后紧随而至的脚步声。
幸好我对‘睿王府’甚是熟悉,穿廊过栋,脚不沾地,可身后人却毫不放松,紧紧相逼,宾客大多在前院,这后院中人迹罕至,我心中暗叫,糟了糟了,跑错方向了!
再往前便是一座空中楼阁,楼阁悬于碧波之上,我若往上跑,必无路可走,但后有豺狼又不便回头,看那两人杀气腾腾的样子,我被抓到还不生生宰了?完了完了,莫非今日便是我的死期不成?
终于退无可退,眼看贼人越逼越近,我只得一咬牙,纵身跳了下去!
幸而湖面只是结了一层薄冰,我没活活摔死,而是一头扎进了冰水之中,有那么一瞬间,我浑身僵硬,无法动弹,五脏六腑仿佛都结了冰,眼角的余光瞥见亭边张望的二人,忙作扑腾状,挣扎着喊,“救命……救命……”然后慢慢沉入水中。
待到两人离去才再度浮出水面,好冷好冷……我艰难地游向岸边,忽觉小腿肚一阵抽筋,心道,不好!本就穿的笨重,加之湖水冰寒入骨,现在又小腿抽筋,我感觉自己真是霉运当头,身子想向上,水中却仿佛有一只巨大的手紧紧扣着我的脚腕,一点点将我拖向湖底更深处,我奋力挣扎着,力气却越来越小,终至慢慢失去意识……
我猛地呛出一口水,慢慢恢复了神智,夜杀半跪在我身边,浑身湿漉漉的,头发上的水“嗒嗒”滴在我耳边,他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眼中有了一丝喜色,“你醒了。”身边置放着两个火炉,暖洋洋的,我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夜杀眉头皱了下,起身将我抱到他的床榻上躺好,扯过层层被衾替我盖上,我看他笨手笨脚的样子甚是好笑,却笑不出,脑中意识清醒过来时便想到那两个贼人,忙一把拉住夜杀的衣袖,“快……”我又呛了一口水,剧烈咳嗽起来,夜杀连忙帮我拍背,那一下下差点没把我五脏六腑给拍出来,“别……别……”我忙转身抓住他的手。
夜杀急急缩了手,脸色微微不自然,我并未注意到,又去抓他,这次夜杀没有躲闪,任由我抓着他的手焦急地说,“快去保护王爷!皇后娘娘要对王爷不利!”
夜杀脸色大变,猛地站起身便要破门而出。
忽然,他又折身回来,“一会儿会有人来侍候你沐浴更衣,别乱跑。”
“啊?”
夜杀已经没了踪影。
果然,很快有两个侍女端了大桶的热水而来。
“阿嚏阿嚏……”我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这下好了,我没赶上宴席上的美味,自己反而病倒了,想想真是不划算。
那两个侍女倒是不错,怕我饿着,还送了点小菜,不过这气候,一来一回,热菜也变凉菜了,我发现鼻子堵住了,说话瓮声瓮气的,“那个……”我想让其中一人帮我熬碗姜汤驱驱寒,实在又不好意思让人家大冷天的跑来跑去,遂,作罢。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似乎没人了。
也是,今天是她们王爷的大婚之日,她们定是去领喜钱了。
炭火越来越弱,我觉得屋内愈发寒冷,几经挣扎,还是从床上爬起身来拨弄炭火,星火隐没,火炉旁边搁置着灰炭,我夹起一块添入其间,然后慢慢调试着火候,终于又重新燃了起来,小小的火球,暖烘烘的,我便不愿离开了。
坐在火炉旁,我的脸被烤得红通通的,鼻子也似乎畅通了些,我用力搓着双手,放在火上烘烤着,然后再搓搓发麻的双肩,好舒服……我打了个哈欠,将头搁在双膝,双目盯着那跳跃的火苗,慢慢有了困意,然后缓缓闭上眼睛。
我迷迷糊糊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地上,炉火早就熄灭了,头剧痛,脸巨烫,完了,这次是铁铮铮的病了。
浑身无力,我几次欲爬起身也未能成功,窗外黑沉沉的一片,外头闪烁着烟火绚烂的光芒,全世界都很热闹,似乎唯独遗忘了我。
终于,房间被推开,夜杀的身影闪入,与黑暗融为一体,他飞快地关上门,然后将我自地上抱起,“怎么坐在地上?炉火什么时候灭的?阿香呢?”
我难得见夜杀一口气说那么多话,有些愣愣地看着他。
“身子怎么这么烫?”夜杀低头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