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待她走远才从床上坐起,闻着粥香,我的胃激动地抽搐起来,艰难地爬起身,从床上到桌子不过十几步的距离,我却走得相当费劲,坐在梨木椅上,端起那碗米粥便要往嘴里灌,忽地就想到苏陌怀的话,还是定下心来,拿起搁在一旁的小勺子慢条斯理的一勺一勺舀着吃,刚才太子吩咐一个叫霓云的丫鬟熬粥给我吃,真是好吃,香糯粘稠,入口即化,温度也刚刚好,不冷不热,一碗普通的米粥都能熬得这般用心,这个女人的性子一定相当温婉贤淑。
此事过后,所有人都知道了‘澜香殿’的那位月夫人可不是一般的主,太子殿下宠得不得了,为了她的陪嫁丫鬟居然跟皇后娘娘闹翻了脸,还大咧咧的将人藏在‘无极殿’内,刑部无计可施,只得上报皇帝,皇帝道,“东宫的事本就该东宫自己解决,你们刑部乱起什么哄?”刑部大人李铭渊吃了个瘪子,有苦说不出,只得又报了皇后娘娘,毕竟当初是皇后将人交到刑部的。
皇后只道,“李大人不必委屈,本宫早晚会给大人建功立业的机会。”
李铭渊只得讪讪退下。
此案便不了了之。
这下,东宫是翻了天了,太子虽然顽劣,但从未胆敢做出这般惊天动地的事来,皇后娘娘居然退让了,这更是不可思议,皇后何时退让过?她的退让不过是为了更狠的出击!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这下有好戏看了。
我在‘无极殿’的偏殿中一住便是半个多月,这半个多月里都是霓云侍候我吃穿,她真是个体贴温柔的好女人,而且特别有耐心,与人说话时,眼中总带着淡淡的笑,最重要的是她手艺超凡,而且不管我想吃什么她都会毫无怨言的做给我,这让我想到了方寅哥哥,不禁多了几分好感。
“霓姐姐,你做得水晶丸子真好吃,比‘睿王府’的主厨做得还好!”我的声音还有些沙哑,苏陌怀还是有两下子的,说我少则一个月能开口说话,没想到我昨日就能开口了,“将来谁娶了你真是太幸福了!”
霓云羞涩地笑着,“慢些吃,烫。”
我根本停不下来,边朝碗中吹着凉气边囫囵吞枣的往下咽。
霓云端来蜜瓜葡萄,“先吃点水果吧,那个凉凉再吃。”
我感动地一把抱住霓云,“呜……霓姐姐,你真是太善解人意了,初儿真是太幸福太幸福了……”
霓云揉揉我蓬乱的发,温柔地笑着,“傻丫头,吃完姐姐带你出去转转,苏大夫说,现在可以出去走动走动,散散心了。”
“嗯嗯。”我边啃着蜜瓜边点头。
夏末了,天气不如先前燥热,尤其是傍晚时分,风中还带着一丝凉意,我站在花园中,望着太阳一点点西斜,艳丽的晚霞挂在天边,衬着最后一丝金辉,我转头看向身侧的霓云,她也正呆呆望着夕阳,金辉照在她瓷白的脸上,圣洁而美好,我心中暗自想,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女人,既漂亮又贤惠。
霓云微带诧异地看着我,我才意识到自己这么想便这么说了,虽有点不好意思,却很快释怀,“姐姐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霓云的双颊微微染红,更添明艳。
“呦,这不是‘无极殿’那位鼎鼎有名的丫鬟吗?”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讽刺的声音,“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我倒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丫鬟呢,让我们殿下那般舍身相救,还特许住在‘无极殿’中,却原来当真是你的主子面广啊,一个小小的丫鬟都这般费心护着,主子不知道宠成什么样了!”
我和霓云同时转过身,我自是不认得她,但见霓云行了行礼,“李夫人好。”
这个李夫人穿着艳丽大胆,一袭黄色绣着大朵牡丹的烟纱罗衫,藕色的莲状束腰带衬得其小蛮腰不盈一握,领口微微敞开,裸露出胸前寸许凝脂般的玉肌。
身边随侍着两个丫鬟。
李夫人对霓云倒是有几分忌惮,“霓姑娘不必多礼。”
霓云拉了拉我的衣袖,我特别不情愿地行了个礼,“李夫人好。”被人骂了还要向人问好,宫里人便是虚伪。
李夫人微微冷笑,撇开脸去,“我可受不起。”
还不买账?
我这人从不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于是也撇开脸去。
一时,气氛有些尴尬。
霓云向来是个和事佬,她忙笑着问,“李夫人这般闲情逸致,敢情是来赏花的吧?”
李夫人一脸吃惊的样子,“霓姑娘不知道吗?娘娘在‘静云轩’摆了戏台子,邀请了各大家族的闺秀来看戏呢。”
“看戏?”霓云似乎有些茫然,“奴婢并没有听说。”
看戏?
我立刻来了精神头,不计前嫌地转脸看向李夫人。
李夫人并不看我,只对霓云笑得谄媚,“霓姑娘不知道也实属正常,估摸着此刻太子殿下也不知呢。”
太子殿下……
霓云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娘娘设宴看戏与殿下有何关系?”
“皇后娘娘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霓姑娘在宫中这么多年,难道还未瞧出点什么吗?”李夫人诡秘地笑着。
我心中腹诽,这个李夫人真爱卖关子!
霓云没了以往的笑脸,“李夫人有话不妨直说。”
“这是要给太子殿下选妃呀!”李夫人一语点睛。
霓云并无诧异的表情,只平静道,“殿下去见皇上了,不知何时才回。”
“娘娘是算好了时辰,预计给殿下一个惊喜呢!”李夫人长吁短叹,“光阴似箭啊,一个个鲜嫩欲滴的美人儿送进宫来,转眼间我们都成老人了。”
我终于忍不住了,愤愤道,“月姐姐进宫还不到一个月,这又要殿下另娶他人,皇后是安的什么心?她一定是故意的!”
霓云连忙捂住我的嘴,“我的小祖宗啊,别信口就来,娘娘做什么是娘娘的事,我们做奴才的不能妄自猜度主子的心思,懂吗?”
我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李夫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初儿不懂事,李夫人不会放在心上吧?”霓云意有所指。
李夫人一下子便领悟过来,连忙摆手道,“自然不会,我怎么会是那种搬弄是非的人呀,霓姑娘放心吧。”捋一捋鬓角的发丝,她显得意气风发,“我这便去皇后娘娘那边请安了,霓姑娘,回见。”
霓云微微鞠了鞠礼,“李夫人慢走。”
待她抬起头时,眸中有光华一闪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