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煜业务繁忙，还在实习期的小冰，便参加了人生中第一场电影发布会。
发布会前一天，小冰和同事们加班到了凌晨十二点多。
“辛苦了，回去赶紧休息。”经理在前台看见小冰，过来提醒道，“明天是你第一次跟明星近距离接触，注意保持形象，别跟犯花痴的小姑娘似的。”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小冰准时带妆到达了发布会现场——万豪钧雅国际酒店，一家五星级酒店，云海著名的地标建筑，被当地人简称为“万豪国际”。
为方便穿礼服的明星们出席，酒店里的暖气开得很足，按照公司要求，小冰自带了白衬衫、黑短裙、平底鞋，迅速从冬天进入夏天。
跟同事们汇合后，做了简单沟通，大家迅速各司其职。
按照规定，小冰提前办完入住拿到房卡，又在脑中彩排了一遍，大脑高速运转得像一台发动机，这毕竟是她第一次参加发布会，还是有点紧张。
先从酒店北门迎接艺人团队，然后换乘VIP电梯去到艺人房间，采访时间是10:00到12:00，共六家媒体，平均每家20分钟，时间紧急必须无缝对接，上家摄像机一关，下家就得立刻冲进去布光，中午12:00，艺人团队在各自房间RoomService，下午13:30准时在八楼休息厅集合，14:00发布会开始，16:30发布会结束，结束后演员集体接受群访。
几乎整整一天，小冰都处于精神高度集中状态，生怕自己负责的环节出了什么差错，脑袋里全是路线、时间、流程。
上午的专访按部就班，小冰风风火火地穿梭于艺人房间和媒体等候区，到处视察的经理看见了小冰好几次，觉得自己昨天的担心完全多余，小冰的注意力全在工作上，对待明星的态度过于淡定，很容易给人一种错觉——
老娘什么明星大腕儿没见过，你还不足以让老娘放在心上。
经理只好又提醒道，“小冰啊，笑一笑，热情一点，毕竟人家是个明星。”
发布会一切顺利，直到下午五点半。
小冰将自己负责的艺人送走后，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小冰回头一看，是金佩佩和同事田畅，田畅手里拎着一个牛皮纸袋。
“学姐，畅姐。”小冰礼貌地打招呼。
“你负责的艺人走了？”田畅问道，表情一如既往的冷酷。
“嗯，刚走。”
田畅把袋子扔到小冰手上，“领导让我把这个给你。”
小冰打开一看，发现是艺人的照片和海报，满满的一大袋子，笑着问道，“都签好啦？是要我带回公司吗？”
“不是。由于你们几个的工作失误，导致这些照片和海报昨晚落在了公司，现在需要请艺人补签。”
艺人的照片和海报是由田畅负责，她分配整理好后发给大家，多了少了大家根本没概念，数量只有她清楚，遗落了一袋没有发给大家，明显属于她的工作失误，怎么反而怪到别人头上了？
好吧，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而是如何抓紧时间把损失降到最低，“可发布会都结束了，很多艺人都离开了，怎么补签啊？”小冰问道。
“那我不管，领导只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微信工作群里有每个艺人的房间号，小冰决定挨个去敲门，能签几个是几个，在此之前，小冰先在群里发了条信息：
麻烦大家让自己负责的艺人稍微晚走一会儿，还有几张照片和海报需要补签一下，谢谢。
没想到，消息一发出，同事们还没回复，就炸出了经理的三四条语音，把小冰一通骂——
居然犯这么愚蠢低级的错，活动都结束了才想起来，早干嘛去了！？
连照片和海报都忘了带，你还能干点什么！？
照片数量是经过严格统计的，是各家媒体准备答谢粉丝们的福利，少一张没签，你就给我滚蛋！！
经理一肚子无名火，全噼里啪啦地发泄到了小冰身上。
其他同事见状，更没人敢出声了，包括田畅。
小冰心里很委屈，不过还是决定硬着头皮，去敲每个艺人的房门。
艺人的房间并不挨着，互相之间都是保密的，主角住的是总统套房，配角住的是商务套房，而且都不在同一楼层。
电影的两位主角还在酒店，他们晚上需要陪高层领导出席晚宴，至于其他四位演员还在不在，敲门前都是未知数。
每次房门一开，里面的人都会齐刷刷地望向不请自来的小冰，小冰厚着脸皮说明来意，工作人员便冷着脸回道——
“之前不是签过了吗，怎么还签？”
“为什么不早点来？”
“没时间了，我们马上要去赶飞机。”
通过一番番软磨硬泡，小冰终于成功拿到了两位主角的签名。
第三个房间，已经人去楼空，再加上她自己负责的艺人，已经走了两位。
第四个房间，有人，竟然没人揶揄她，小冰把照片挨个排列在艺人面前的桌子上，他只需要动动笔即可，小冰站在一旁举着笔，大概举了三四分钟，他一直低头玩手机，好像当小冰不存在。
那一幕像极了宫廷剧的戏码，小冰像个皇帝身边的小婢女，双膝跪地，双手高举，心中默念：请皇上开恩！
等“皇上”玩完那一局游戏，才终于从小冰手中接过了笔。
第五个房间，最顺利，是葭葭负责的艺人，没等小冰开口，葭葭直接从小冰手里抢过照片和海报帮忙搞定。
然后，小冰拨通了自己负责的艺人的经纪人的电话。
感谢云海繁华而拥堵的交通事业，感谢那天开车出行的每位司机师傅，近半个小时过去了，他们居然还在酒店附近的交通要塞堵着。小冰来不及换衣服，潦草地披了件羽绒服就跑出了酒店，里面还穿着白衬衫和短裙，潮流讲究露脚踝，可她把整条小腿都露出来了，在瑟瑟寒风中像个神经病似的，虽然是傻了点，但是顺利拿到了第五位明星的签名。
在跑回酒店的路上，没想到竟有意外收获。
小冰发现了那位还未签名的明星的经纪人，就站在酒店斜对面的咖啡馆门口，她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
经纪人看了一眼停在路边的黑色SUV，淡淡地说道，“他现在忙着呢，没空。”
“没事，那我等会。”小冰冻得直跺脚，脸上依然保持着微笑。
“别等了，还不知道要忙到什么呢，不就几张签名吗，多几张少几张有什么关系？”
“没事，我还是等会吧。”
没过多久，经纪人捧着咖啡，去咖啡馆里面等了。
小冰又等了一会儿，遥遥无期的绝望涌上心头。不能一直这么傻等啊，她哆哆嗦嗦地走到黑色SUV旁，轻轻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
车窗慢慢摇下，没等车里人开口，小冰便微微弯腰，熟练地阐明来意。
车里的男艺人一脸莫名其妙，“你谁呀？”
小冰给他看了看自己的环煜工作牌。
“不是签过了嘛，有完没完了！”
“真的很抱歉，所有的艺人都又补签的。”
“正忙着呢，等会儿吧。”
小冰眼疾手快地按住即将摇上的车窗，“真的很不好意思，大概还要等多久啊？”
“你要是不愿意等，可以去找我的经纪人，她专门练过，和我签的一模一样。”
“不是，那个，请等一下。”小冰死死地按着车窗玻璃，“还是请您亲自签吧，用不了几分钟的，那么多粉丝们参加活动，只有几个人能获奖，好不容易赢取您的一张签名照，都拿着当宝贝似的，怎么能代签呢？粉丝们知道得多伤心啊，还是请您亲自……”
“你这丫头怎么一根筋呢。”男艺人甩开小冰的手，摇上了车窗。
“丛小冰？”汽车司机从车里走了出来。
小冰望着眼前人，声音抖得更厉害了，“小科？”
柯晏快速打量了小冰一番，小冰没敢再跺脚，稳稳地僵在原地，就算冻死也不能跺！要保持形象！
可能由于车内温度高，柯晏穿得有些单薄，上身是白色T恤、浅灰色针织衫，下身是黑色长裤，发型和鞋子还是一丝不苟，衣服没有一丝褶皱，袖口整齐地挽着，露出一小截手臂，左手腕戴着一块手表，整体清爽简洁又不失风度，只是白皙修长的手部线条和深色裤子，显得整个人更加高挑瘦弱。
柯晏走到小冰面前，礼貌地伸出手，“我帮你拿着，把羽绒服系上吧。”
小冰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出来的急，连羽绒服拉链都没拉，尴尬地笑了笑，把怀抱的袋子递到柯晏手上，心想，必须得解释清楚，这大冬天的，连条丝袜都没穿就跑了出来，绝非出于精神问题，“酒店里暖气足，所以穿得……有点少。”
“你在环煜上班？”柯晏看见了小冰胸前的工作牌。
“是啊，厉害吧？”小冰笑着说道，“上一次见你还是群众演员，这次怎么就成司机了？”
小冰说完又联想到自己，她上次是群众演员，上上次是英语家教，这次是环煜职员，小冰觉得，仅就肯为五斗米折腰这一点，‘小科’和她也很像。
柯晏以为小冰口中的“司机”是在开玩笑，有苦难言地笑了笑。
他下午约了朋友来咖啡馆谈工作，谈完之后从咖啡馆出来，便被这位男艺人给拦截了，男艺人企图毛遂自荐参演他的新电影，柯晏婉拒后，他还不死心，硬是跟着上了车，继续跟他“表白”。
坐在副驾驶上的男艺人，目瞪口呆地望着前方的两个人——
举止亲昵，绝不是第一次见面。
更奇怪的是，她居然叫他“小柯”！
据他了解，虽然柯晏年纪不大，但是能力和地位在那摆着，一般只有三类人敢直接叫他小柯，一类是关系匪浅的亲朋好友，一类是德高望重的长辈，还有一类是铁杆粉丝。至于其他人，比如他，都会恭恭敬敬地尊称一声——小柯导演。
眼前这个一根筋的丫头，身上没有半点见到偶像的亢奋和激动，应该不是他的粉丝。
“谢谢。”小冰从柯晏手中接过手提袋，“外面这么冷，你赶快回车里吧，要不他该把气撒你身上了。”
柯晏莞尔失笑，“把需要签名的照片给我吧。”
“可以吗？”小冰又看了眼车内，那人正在打电话，“他说他现在很忙，不会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柯晏好像没什么思想负担，接过照片和海报转身回到车里，小冰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关上车门的一刻，心里突然有点失落，好像有什么话到了嘴边却没说完。
我们以后还能再见面吗？小冰隔着玻璃，悄悄问道。
柯晏把照片递到男艺人面前，“签完名，咱们去咖啡馆里聊吧。”
男艺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兴高采烈地接过照片，心想，果然心诚则灵，他的苦口婆心终于打动了导演，“好的好的，谢谢小柯导演，给我一分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