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嫂的办事效率倒是挺快，第三天就带着几张不同男人的照片上门来了。
芳嫂进屋之后，行为举止显得有些局促，她把照片放到姥姥面前的小桌子上，便后退了几步，也不往床上坐，只是远远地站在门口，双手插兜，不碰触屋里的任何东西，全程戴着口罩。
小冰借口要去烧热水，趁机溜出门外，但是在院子里，她还是被迫听到了屋里的谈话。
很快，小冰就发现芳嫂介绍的，无一例外都是四十岁以上的男人，或未婚、或离异、或因生理原因不能生养……
“你看看这个……”声音洪亮，带着浓浓的乡音，是芳嫂的声音，“男方看了小冰的照片，觉得不错，而且这家人通情达理，他们听说小冰怀孕的事，没像其他人那样直接翻脸，把我赶出去，还说，这正好证明女方能生养，只要她把肚子里的孩子打了，再给他们家生一个，就同意结婚。”
芳嫂的声音喜滋滋的，仿佛正在宣布一条振奋人心的喜讯，好像小冰的运气不错，马上要捡大便宜了！
姥姥听完，眉心的皱纹更深了，“先……生孩子再结婚？”
芳嫂收敛了笑容，声音里有些不悦，嘲笑姥姥孤陋寡闻，“人家那个村子都这样，家家户户都是先生孩子再结婚。”
“可是……”姥姥还是不放心，吞吞吐吐地道，“万一……没生出孩子，这婚……就不结了？”
芳嫂冷笑了一声，好像姥姥说的都是废话，“你说呢，生不出孩子，娶回去有什么用！？”
娶回去……有什么用！？小冰听到这句话时，几乎快要气炸了，好像女人只是一台生育机器，更可悲的是，说出这话的也是个女人。
很久，姥姥都没有接话，芳嫂又继续道，“我觉得这个真的不错，男方今年才四十二，没婚史没孩子……”
姥姥犹豫着，继续沉默。
“还犹豫什么呀？”芳嫂气急地压低了嗓门，“我跟你说句实话，以你们小冰现在的情况，谁愿意要啊，你以为她还是黄花大闺女啊，还这么挑三拣四的？”
芳嫂努力游说着姥姥，好像姥姥还没有认识到现实的严峻性，“现在只能给小冰介绍外村的，本村人都知道你得了这个病，会传染，谁还敢把小冰娶回家？”
“我们小冰没有病。”姥姥焦急地解释道。
芳嫂无声地笑了笑，“她天天跟你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吃一个锅里的饭，说她没病，谁信啊？”
“……”
“我跟你说，找着一个合适的不容易，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姥姥纠结了半晌，才缓缓地道，像在自言自语，说着说着竟有些哽咽，“……只要对方，人老实，对我们小冰好就行，我就怕我突然走了，剩下我们小冰一个人，没人照顾……
“行了，别哭了，人各有命，怪只怪她命不好。”芳嫂有些不耐烦，“那你就是同意了？我这就去跟那边说！”
芳嫂正预起身离开，小冰突然掀开门帘走了进来，“我不同意。”
纵使姥姥说尽好话，苦苦挽留，芳嫂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与小冰擦身而过时，她冷漠地瞥了小冰一眼，眼睛里只写着四个大字——不识好歹！
姥姥的脸上愁云密布，默默地叹了口气，话音里尽是失望和无奈，“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我管不了你了。”
“姥姥，我宁愿自己一个人过，也不要嫁给那个人！”
“你耍什么狠？人家也没说要娶你！”
……
最近一段时间，小冰和姥姥的谈话常常这样无疾而终、不欢而散，谁都觉得自己是对的，谁也说服不了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