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把录像销毁。”权雅梵正欲离开，小冰突然说道，声音虽然有些发颤却没有一丝犹疑，“永远不要让第三个人看见……我什么都答应你。”
权雅梵一时没回过神来，她好心给她一天时间考虑，她却想也不想就做了决定，“只要你彻底从小柯的世界里消失，录像绝不会被第三个人看见，但我也不会销毁，万一你哪天反悔了呢。”
权雅梵话音刚落，手机响了，来电显示只有一个“柯”字，她犹豫了一下，“喂……我怎么知道昨晚怎么回事！？肯定是有人想陷害我！”
权雅梵的声调虽越来越高，眼中却没了嚣张，不知道听柯晏说了什么，脸色已气得发白。
——
下午，小冰一个人跑到街上散心，漫无目的地走着，从街的这头走到那头，然后拐到另一条街，继续漫无目的地闲逛，可是看见了什么，全无印象，脑子里是空的，好似灵魂出窍，连午饭都忘了吃。
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时，小冰被裹挟在人群里，眼前是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对面是座物美超市和菜市场，人群熙熙攘攘，充满了烟火气，她忽然想起了柯晏电影里的一句台词——
邂逅与擦肩，最能感受一座城市的浪漫，一旦住进去，就成了柴米油盐……除非，里面住着一个浪漫的人。
想到这里，小冰露出浅浅的笑意和满足，至少，她曾经奢侈地感受过这种浪漫。
小冰是路痴，拐了几个弯，早已分不清东西南北，她抬头看了一眼十字路口的指示牌，才发现自己正在自东向西走，走了大概十五分钟，国家美术馆的牌子忽然映入眼帘，售票处人不多，她鬼使神差地掏出身份证领了张门票。
一楼入口处写着本次展览的主题——“翰墨传承·当代书法邀请展”，小冰跟在人群后面，粗略地扫了一眼简介，大致是说，本次书法作品以先秦文学、唐诗、宋词、辞赋、元曲、明代小说、清代楹联为主，参与者是馆长特邀的国内杰出的青年书法家。
小冰走进展厅，一股淡淡的宣纸和油墨香，迎面浮来，室内有点冷，光线很暗，所有的光都指向墙壁上挂着的一幅幅画卷，好像那些画卷自己会发光，幽深静谧，仿佛误入了时空隧道。
小冰情不自禁地略过豪迈旷达的诗词作品，眼随心动，尽收眼底的都是些缱绻旖旎之作，什么……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窗未白凝残月。
什么……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
小冰无知无觉地挪动着步子，前方围观的人忽然多了起来，不少人在悄声议论，似乎在交流感悟，小冰仰头望向墙上的一幅书法作品，她是外行，纯粹看热闹，她只知道作者写的是行书，洋洋洒洒，如行云流水般俊秀飘逸，又颇有风骨。
作者选的是一首北宋词人张先的《诉衷情》，竖排，自左而右——
花前月下暂相逢。苦恨阻从容。何况酒醒梦断，花谢月朦胧。
花不尽，月无穷。两心同。此时愿作，杨柳千丝，绊惹春风。
小冰正在琢磨其中的意思，突然看到落款的章印，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
“书法家自古以来重视署名盖章，字印合璧，相映成趣，既能提升艺术感染力，还能展现作者的抱负和情趣，可是这幅字的章印……怎么跟闹着玩似的。”
“是不是咱们才疏学浅、孤陋寡闻了，这章不会出自哪位大师的手笔吧？”
“不知道是不是大师，不过刻的这字，倒是自成一派，既有幼儿园的稚气，又有小学生的淘气，还有中学生的叛逆之气，既乖觉，又有点犟脾气。”
众人闻声笑作一团，小冰还是第一次听别人如此“专业”地解析自己的字，羞得满脸通红，继而又怪柯晏幼稚，居然在这么正式的场合用她送的印章，使这样一幅为人称道的佳作，有了被人嘲笑的把柄。
众人谈笑完，又继续欣赏柯晏的书法，小冰听到的最多的赞美是，精致随性、清澈深厚，“就像他的电影，漂亮利落，有意境，绝不拖沓纠结。”
有人附和道，“是啊，他的书法和电影气质是一脉相承的，虽然他的电影风格偏向后现代主义，但是里面的蒙太奇，很多都体现了与中国古代诗歌的意向相结合的思维叙述技巧。”
小冰越听越糊涂，忙不迭逃离到别处，休息区有不少慕名而来的柯晏的粉丝，个个年轻漂亮落落大方，谈论的话题自然也是关于柯晏的——
“听说小柯现在在北京拍电影。”
“现代片，叫《人间寄宿》。”
“好期待小柯能拍一部武侠片啊。”
“我也是！”
“最好能自导自演，一想到他穿上一袭白衣，面若寒冰，仙风道骨，我就要晕倒了。”
“还要亲自配音！”
“对对对，他的声音苏死了，听他唱歌耳朵都要怀孕了。”
小冰从她们面前走过时，还担心被认出来，毕竟她的照片被公开过，后来发现多虑了，她混在人群中，就像一片柳叶落在湖面上，激不起一点波澜，她实在太普通了，根本无法引起旁人的回头率。
小冰乘电梯来到其他展厅，三楼是刺绣展，图案有山川河流、神话传说、图腾信仰、日月星辰……美不胜收，令人叹为观止。
展馆中央的墙上，投影着一封美术馆馆长手书的感谢信——
……本次展出的三百余件刺绣作品，均有柯晏先生从美国收藏家手中收购而来，并将其无偿捐赠给国家美术馆，对于这种对民族文化和艺术的至诚之爱，我们深表敬佩……作品主要涉及苏绣、粤绣、湘绣、蜀绣……制作年代跨越明晚期至上世纪八十年代……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人们总说，长得帅是小柯身上最不起眼的优点了。”几位年轻漂亮，胸前挂着单反照相机的女孩子与小冰擦身而过。
“不过，他书法作品上那个印章是怎么回事，丑死了，肯定不是他的字。”说完几个人笑出了声。
小冰嘴角掠过一丝苦笑，柯晏是完美的，只要擦除一切和她有关的印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