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斜阳,余晖不再,霞光消散,深冬的风呼啸而过,零星的枯叶随之凋零,落在地上成了霜,在无人走过的青石小路上,等待着化作花土的那一刻。
月夫人被送往冷宫,身边只余红玉一人,邀月宫其他人都被送往慎刑司彻查谋害蝶妃一事。
冷宫的路那么寂寥,微风伴着细雨,斜斜的落在梧桐青叶上化作滴滴冷心泪。
雨滴在残破的瓦块上带落了一地的泥,冷宫内殿处处在漏雨,落在角落的蜘蛛网上,像是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儿。
冷宫曾是先帝最宠爱之玲贵妃的住处,后来先帝仙逝,太后恨极了这个迷惑先帝的妖女,赐了玲贵妃陪葬,自此这儿无人再踏足,久而久之方才成了冷宫。
当年玲贵妃雕栏玉砌,金石作路,珍珠成帘,琉璃为瓦,恩宠在后宫无人能及,即使是尊贵如皇后也只能暂避锋芒,而转眼间物是人非,让人唏嘘不已。
月夫人看着破破败败的宫殿,连站都站不稳:“红玉,我输了,蝶妃步步算计,就为了这一天,我避无可避,万岁爷留我一条性命,也不过是让我苟延残喘一段时间”。
大殿有半堵墙塌了,冷风毫无阻碍的入内,吹得主仆两人瑟瑟发抖,有银丝炭的宫殿中无法体会到寒冷的侵袭,而此时当真是寒风刺骨。
红玉执起月夫人的手:“娘娘莫怕,您还有我,奴婢会一直陪着您,万岁爷过一段时间肯定会想起娘娘的好,接娘娘离开这个鬼地方的”。
风渐渐大了,吹开了残破的木门,本就透风的冷宫现下还飘着雨儿,暮色霭霭,乌云飘在冷宫上空,笼罩着一大片阴影。
月夫人自嘲的一笑:“我在邀月宫时,万岁爷都没能想起我,现在沦为深宫弃妃,难不成还盼着万岁爷也来这冷宫坐一坐?”。
红玉也知晓此事绝无可能,但还是安慰道:老爷夫人说不定会有办法,您放心,肯定能出去”。
月夫人滑下两行清泪,说道:“谋害皇嗣,我只求不要连累家里人,不敢奢望家人伸以援手”。
寒烟笼罩在远处,从冷宫向外眺望,隐约可窥见坤宁宫金碧辉煌的殿顶,白雾萦绕,似有羽鸟盘旋,那曾经是月夫人希冀之所,现在却成了奢望。
冷宫多年无人居住,到处阴森恐怖,即使是在白天,屋里也是漆黑一片。
红玉打来水,草草清理一下内室,希望自家主子能住得舒服些。
乌云飘来,天色渐暗,雨渐渐落得大了一些,梧桐叶上的落雨寒冷如冰,冷宫之中凄清寂寥,寒鸦还在梧桐树上声声悲鸣。
本是富贵若天的月夫人,一夕间沦为冷宫废妃,这等变故让后宫众人惊讶不已,天家富贵最不可测,倒也没有什么令人惊异之处。
此时,慎姑姑扶着皇后的手走在路上,小宫女退开一小段距离。
寒冬的梧桐叶随风散落,翩翩像是金黄色的蝴蝶,一只只在空中飞舞着,落在了梧桐树下,落在了冷宫的残墙角,落在了御花园的石道上,被皇后的绣花鞋轻巧的踩在脚下,发出“吱”的脆响。
慎姑姑小心的问:“娘娘,后宫之事向来由您做主,今儿万岁爷亲自下令,看来对着蝶妃确实与众不同,娘娘以后要当心了”。
莲步轻移,慎姑姑脚下碎了几瓣梧桐叶,一地芬芳,一地残黄。
皇后小声说道:“此事不怪万岁爷插手处理,蝶妃刚刚告知万岁爷这等好消息,出来就被人害了,你让万岁爷天威何存?且宫中多年无皇子公主出生,万岁爷自然是看重,也怪这月夫人自己一着不慎,才会得如此下场”。
梧桐叶稀疏的落下,轻轻柔柔的落在清池中,宛如明镜的水面被打破,溅起一丝丝涟漪。
池中夏日残荷随着风微微颤动,不消片刻,枯黄的梧桐叶沉入池水,清澈的湖面又恢复平静,宛如那一片梧桐叶不曾出现。
皇后忽然说道:“此次蝶妃滑胎,也算了了本宫一桩心事,若是能以后都怀不上孩子,一劳永逸就更好了”。
慎姑姑低声说道:“那,奴婢去办吧?”。
皇后摇摇头:“别轻举妄动,这蝶妃不简单,别中计了”。
慎姑姑不屑道:“连自己孩子都保不住,娘娘何须如此忌惮?”。
皇后拍拍慎姑姑的手:“孩子是没了,用孩子换了月夫人的命,换了自己成为蝶夫人,换了万岁爷的怜悯之心,她可是一点都没亏,何况依着万岁爷的宠爱,她还怕没孩子?”。
慎姑姑闻言一惊:“若这一切皆在蝶妃掌握之中,那就真是太可怕了”。
皇后纠正道:“不是蝶妃,是蝶夫人,以后别叫错了”。
慎姑姑低下头:”谨记娘娘教诲“。
梧桐寂静无声,皇后与慎姑姑走在路上未发一言,幽幽深宫容不下多嘴多舌的人,即使是相处了二十余年的皇后与慎姑姑,也只是寥寥数语罢了。
皇后刚刚回到坤宁宫,瑞敏皇贵妃也进了自己的懿瑄宫,景姑姑小声的问:“娘娘,这蝶妃真的有了?”。
皇贵妃慢慢摇了摇头:“何太医每日在药中加入芫花,这蝶妃怎么可能有身孕,我看十之八九是假的,此次只是将计就计”。
景姑姑不解:“如若太医证实,蝶妃并无身孕,那岂非假孕争宠,这月夫人倒了,蝶妃也倒了,不是正好吗?”。
瑞敏皇贵妃一皱眉,说道:“蝶妃抢先告知万岁爷自己身子是何太医诊断出来,若是此时改口,不仅何太医要死,还会牵连到我们身上,这次真是便宜这个蝶妃了,不过来日方长,不急”。
景姑姑点点头说道:“那现下我们该如何做?”。
瑞敏皇贵妃摆摆手:“我们什么都不用做,派人盯紧水云宫,你再看看能不能收买蝶妃身边的人,若是不能就算了,不要引起他人怀疑”。
景姑姑小声应道:“奴婢知晓了”。
夜满三更,雨稀稀疏疏落个不停,梧桐叶上尽是冷心泪,不知往后还会有谁的伤心泪落在幽幽深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