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江南,亦是富贵江南。细雨如丝盈盈珠帘玉钩,飞花落红盈盈金簪银篦,杨柳青青盈盈锦绣衣裳,怡庭杏花盈盈玉炉生香。
游湖的小船,才子配着佳人,红楼舞姬的颜色,男子羞于青楼歌姬的身份低贱,却又偏偏要寻一红颜知己,留一段风流佳话,身为江南花魁之首的胡蝶,就是权贵追逐的红颜。
销魂居飞入翩翩蝶,如此难得媚娘自然是待胡蝶极好。
胡蝶此时的待遇连位居销魂居花魁多年的红绸姑娘都及不上万一,所用物件之精致,房中摆设之奢华,令红绸亦咋咋称奇,玉指划过一株摆放于闺房之内一朵媚俗的艳色红花,似乎有些疑惑这胡蝶的闺房怎会有如此平凡之物。
胡蝶于接客已然月余,素日也就是与红绸小聚,再不见初时怏怏不乐。反而是越发的享受这一切。
欣欣然看着权贵子弟拜倒石榴裙下的姿态,看着原是家族才俊的公子哥好话说尽的模样,胡蝶只需稍加迎合,他们便万劫不复。
那些散尽家财只为博红颜一笑的男子,也只是换来胡蝶眼角不在意的一瞥,即是如此,无数男子甘之如饴,以飞蛾扑火壮烈狠狠落入温柔乡而不能自拔。
青楼梦好,风帘翠幕,纸醉金迷,美酒佳肴,歌舞韶乐,胡蝶得到了作为一个青楼舞姬最高的待遇,众人只以为胡蝶在销魂居怡然自得,却不知那抹深深地忧愁暗暗藏在心里,成为不可触摸的伤痕。
清白已毁,只有失去了才会知晓曾经拥有之物的珍贵,往事已成云烟,胡蝶断没有再回首的道理。
自胡蝶成名之日,于销魂居定下规矩,每月仅一舞于清漪水榭,除接待恩客之际,平素绝不舞于人前,一般艺妓都会通定下一些规矩,以此抬高自己身价,媚娘对此并无意见。
但是令人费解的是,胡蝶每月方才登台舞一曲,却每隔两日选取一位入幕之宾,红绸曾经提醒过,物以稀为贵,男人对于易于得到之物向来不知珍惜,时日一久即会弃之如履,所以并不希望胡蝶如此频繁的待客,但多次苦劝未果。
媚娘也曾与胡蝶商谈过此事,却被胡蝶一句“自有分寸”给挡了回去,佳人执意如此,即使是媚娘亦不好再行劝说。
众人都以为胡蝶如此肆意妄为,不久就会身价大跌,但令媚娘惊异十分的是,时过一年,胡蝶名声更显,每个有幸一亲芳泽之人,最终无一例外的拜倒在胡蝶石榴裙下,甚至不少人为此抛弃妻子,散尽家财,只为了能再次与胡蝶春风一度。
宛如悄然盛开的血樱花,胡蝶于无人之处悄然绽放着本不属于她的美丽,皓腕金镯,翠玉琳琅,明珠珰珰,锦裳丝绢,欢笑间不见忧愁。
往日尽随流水去,而如今是破茧重生的蝴蝶,飞入青楼,任人随意玩弄的胡蝶,届时胡蝶多次自觉自己肮脏不堪,若非……?怕是早已离开这红尘。
时下胡蝶在江南一带声名鹊起,艳名远播,而有幸目面见胡蝶之人皆知晓,这花魁娘子不仅擅舞,而且酿得一手好酒。
一杯红颜醉,饮下后飘飘乎如羽化登仙,浩浩乎如身临仙境,加之佳人柔情似水,万般风情,真真正正令人醉生梦死。
每月一次的登台歌舞更是座无虚席,慕名而来的权贵踏破了销魂居的大门,只为成为胡蝶入幕之宾,媚娘只能小心招待,不敢得罪其一。
红颜酒醉,雨霁初停,丽日春光,千花百卉争奇斗艳,却不及胡蝶半分,慕名而来的权贵之流多如细雨,胡蝶伺候愈发的尽心,那般小心翼翼的模样让媚娘不适,她何曾见过胡蝶活得这般卑贱,像是苑中随处可见的尘埃,卑贱得任人践踏而不自知。
胡蝶把学来的千般风情,万种手段一一试用在恩客身上,留心他们反应,服下透骨香后,胡蝶敏锐的察觉能力与日俱增,加之楼里其他姐妹的悉心教导,这手段是越来越高明,每一位来寻欢作乐之人都是乘兴而来,尽兴而归,为每一人带来飘飘若仙的快感。
胡蝶名贯大江南北,自然会有不少人打过其主意,想要为其赎身,纳回家做妾,其中闹腾得最厉害的的就是得到胡蝶初夜的樊知春,食髓知味,日日纠缠不休。
这樊知春靠着自己是江南知府,不惜以权势欺人,但是媚娘一句话顶了回去:“不是我媚娘不给大人面子,可这胡蝶的初夜可就是十万两黄金了,不知道樊大人打算出多少赎身钱?”。
媚娘这话说的在理,以胡蝶的身价,除非是权势滔天,富甲天下之人,否则这主意还真是打不起。
不过一个青楼妓子,纳入府中亦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姨娘,这身份甚至不能与外人道,樊知春竟纠缠不休,不肯罢休,甚至不惜以权压人,以此逼迫媚娘松口,闹得江南风言风语四起。
但销魂居屹立江南多年又怎会没有后台,不过数日,这江南知府就铩羽而归,除了平素来捧胡蝶的场,再也没有提过为其赎身之事。
来往权贵络绎不绝,谈笑间不少消息传入胡蝶耳中,从只言片语中了解得越来越仔细:当今皇上今年四十有六,与王皇后伉俪二十余载,感情深厚,如今宫中受宠之人有敏皇贵妃、嫣贤妃、丽夫人、圣上膝下七子三女,长子、次子、六子皆早年夭折,仅剩皇后所出的三皇子、四皇子,还有丽夫人所生的五皇子和七皇子,嫡长公主青鸾为皇后所生,而静月公主和静和公主皆是嫣贤妃所出。
韶华易逝,娇花易枯,胡蝶扬名江南已然年余,掐指算来透骨香入体约四载,若不再行打算,时日已然无多。
和风起兮,细雨如丝,有佳人独上梦楼高处,览尽江南好春色,梨涡浅笑,柳眉黛绿,朱唇轻点,素手缀这一朵艳色红花,看似平淡无奇,却是西域都花——血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