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徐徐飘落,玉奈花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浅黄,犹如翩翩飞舞的小彩蝶落在洁白柔软的云朵上,夜半的凉意尚未退去,洁白如云的玉奈花隐藏着朦胧间瞧不真切,温婉却初露端倪。
此时天还蒙蒙亮,胡蝶起身梳洗打扮,衣饰繁琐难着。
窗边依稀瞧得见昨夜方才盛开的玉奈花,翠绿色的藤蔓在萧瑟秋风的吹拂下渐渐变得深绿,隐隐约约带墨色的小点儿,宛如娟秀小字不经意落在了上头,勾画出绝美的泼墨山水画卷。
欢姑姑接着贵妃娘娘得了急症之名,何太医来得匆忙,求见之时竟胡蝶竟还尚未打扮齐整,珠钗未饰,胭脂未施。
春儿与秋儿搭起屏风以作遮挡,胡蝶静卧于软塌之上,门外传来急冲冲的脚步声,再转眼,欢姑姑与何太医已至眼前。
胡蝶慵懒的倚靠在软塌上,天边初初绽放着金光的秋阳落在胡蝶锦绣衣裳上,那玉奈花的蜀绣暗纹映出眼帘,光影在胡蝶身上流转,眼前的屏风掩盖了胡蝶的绝代芳华。
“微臣见过蝶贵妃娘娘”,何太医跪倒在屏风之外,隔着迷蒙的鲛纱看不真切。
欢姑姑屏退闲杂之人,春儿与秋儿悄悄退了出去,三寸金莲上的银镯铃铃作响,不一会儿那清脆的银铃声消失在耳旁,继而传来木门关上的声音,厢房中的光线再次暗了下来,何太医见状知晓眼前之人怕是另有要事相问。
胡蝶如同清泉般叮咛的声音传来:“孩子如何了?”。
何太医身子一颤,压低了声音:“已经安排妥当,在一户农家寄养着”。
胡蝶正用小指上的红宝石贵妃护甲小心的挑动着九峰云叠金缠香炉上燃尽的香灰,泛着微微的灰白色,是玉奈花燃尽后的花瓣。
胡蝶闻言手上动作一顿,微微蹙起柳眉,此事不宜过多人知晓,何太医此举有些不妥,久久才开口问道:“这孩子身份之事不宜泄露,你……”。
何太医会意说道:“只是把孩子放在农户家,那家人不知晓孩子从哪儿来,只以为是贫苦人家的弃婴”,胡蝶闻言心下稍安。
窗外秋叶飘零,长得茂盛的玉奈花那些苍老的叶儿一片片凋零,分明还带着青翠的颜色,已然离开了枝头,零落在了花泥中,落下的叶儿随着风飘向四处,辗转间到了平静的湖面,落到了清澈泉水处,打着转儿消失不见了。
胡蝶微微叹息,此次送走嫣贵妃之子,母子二人怕是永无相见之日,何太医在外跪着,久不见胡蝶声音,以为自己做错了事情,急得内裳尽湿。
欢姑姑见胡蝶愣神,在一旁小声喊道:“娘娘,娘娘?”。
胡蝶耳旁响起欢姑姑呼声,回过神来,暗笑自己竟在此时分心,看着何太医,缓缓问道:“嫣贵妃早产一事,你有何看法?”。
能在宫里混的,都是人精,何太医模糊不清的回答道:“嫣贵妃体质娇弱,加之静月公主出嫁操劳过度,才会引发早产”。
何太医豆大的冷汗一滴滴往下落,背后的官服湿了一大片,萧瑟的秋风轻柔的一吹过,何太医只觉得自己骨节处像是被千百枚钢钉不停地往里钻,只觉得哪儿都不舒坦。
胡蝶闻言“嗤”的一声笑了,眼中闪过一丝凌冽,冷清的声音传来:“这胡话就别拿来敷衍本宫了,本宫既然识得子落之毒,就略懂医术,嫣贵妃的事儿还是能窥得一二端倪”。
一道屏风隔开两人,胡蝶清丽的佳影若隐若现,与落在地上那玉奈花的花影交织在一起,斑驳了如玉的容颜,宛如风拂柳的身子慵懒的往软塌上倚靠,木椅发出“吱呀”一声响,吓得何太医跪都跪不住。
何太医冷汗淋漓,今日若是不能给蝶贵妃一个满意的答复,自己怕是性命难保,只能实话实说道:“嫣贵妃之事确有疑惑,看着样子像是长期进食寒性食物所导致的身子虚弱,从而引发的早产”。
手指敲击案桌那有节奏的声音传来,“咚……咚……”的声音一声声落在何太医耳中,像是有人用锤子敲在何太医心尖上,只觉得无比的难受。
胡蝶闭上双眼,好一会儿才说道:“你先回去,本宫腹痛不止才请你来的,开些药送来水云宫,小皇子那边照料好,今日之事不许告知他人”。
何太医擦了擦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连声说道:“微臣明白,请娘娘放心”。
何太医无意涉入后宫之争,如今却身不由己的踏上了胡蝶这条船,只能连声称是,退出了水云宫,紧忙回太医院安排好一切,不能让人看出半丝不妥。
窗外玉奈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虽已到了深秋,该开的玉奈花一朵也没有落下,依旧专心致志的开放,绽放着柔软洁白的花瓣,胡蝶不知晓自己何时才能像窗前那株不起眼的玉奈花,只专心致志的绽放,不必再理会任何身外之事。
等何太医出了房门,胡蝶无力的歪在软塌之上,欢姑姑看着自家主子脸上掩饰不了的疲倦,柔声说道:“娘娘一夜未睡,先去歇息会儿吧!”。
胡蝶摆摆手:“你觉得嫣贵妃之事是谁下的手?”。
欢姑姑思索了一会儿:“小喜子回报说,医女是坤宁宫的人,这嫣贵妃会不会亦是皇后娘娘下的手?只是皇后娘娘近日称病,连六宫大权都交于娘娘您,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胡蝶嘴角勾起一抹笑:“皇后娘娘连六宫之权都放得下,所图谋之事定然更大,加之频频对宫里其他皇子下手,本宫估计她图谋的是……”,胡蝶对着欢姑姑做了一个嘴型,正是“皇位”二字。
欢姑姑小声问道:“皇后娘娘是否太过心急?这四皇子现下可是宫里最大的皇子,又是皇后嫡出,加上太后与王家的势力,为何这般心急除去其他庶出皇子”。
“别去追究了,现下皇后娘娘忙着对付宫里的小皇子们,本宫要趁着这段时间在宫中各处安插本宫的人手,只是事情要做得隐秘些,免不了你与小喜子帮把手”,胡蝶轻声说道。
欢姑姑点点头:“奴婢明白,娘娘尽管吩咐”。
院落处薄雾方浓,伴随着沁人心脾的玉奈花香,远远站着,暗香盈盈,伸出手接过那一瓣零落在玉奈花瓣,余香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