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来银杏黄叶漫天,黄得单纯,就像是无暇的琉璃,黄得生机勃勃,与一树绿叶无异,黄得豁达,连青石小路上都铺满了银杏的落叶。
一片片银杏叶儿是心的形状,随着秋风的萧瑟缓缓落到了地上,发出脆耳的“细嗦”的一声,轻微得就宛如是心碎的声音。
待皇后娘娘前往三皇子居处时,入目竟是一具冰冷的躯体。
窗外一阵银杏黄叶随风飘落,翩翩飘飞间像是金黄色的羽蝶,落在地上厚厚的一层落叶上,那般的悄无声息。
皇后的眼泪也如窗外刚刚飘飞的银杏叶,一滴一滴无声的落下,顺着白皙的脸庞,滑落在冰冷的地下。
屋内众人见皇后娘娘行礼道:“见过皇后娘娘,娘娘长乐未央”。
皇后上前一步,只见三皇子平躺于锦榻之上,嘴唇乌紫一片,七窍隐隐有黑血渗出,幼小的孩童了无生机。
三足金蟾的铜炉升起浅黄色的轻烟,是极淡极淡的清心香,丝丝缕缕的萦绕在已经死去的三皇子身边,余香尚在,焚香的人已然失去性命,果真是世事无常。
皇后疯也似的抓过一旁杜太医的衣领:“这是怎么回事?三皇儿为什么会这般?”。
满室太医吓得哆哆嗦嗦:“娘娘息怒,这三皇子是中了鸩毒,臣赶到之时,三皇子早已回天乏术”。
风扫落一地银杏叶,层层叠叠,泛着浓郁的黄,厢房中闷人的热让皇后几乎忍不住窒息。
心爱的三皇子惨死,皇上悲痛之余亦是勃然大怒,一把扫落手边茶杯:“查,给朕查,是谁胆大包天,竟敢暗害皇子”。
清盏被扫落在地,碎成了几瓣,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跪在地下的伺候三皇子的奶娘瑟瑟发抖。
“不用查了”,一女声自门外传入,带有几分得意,又有几分凄凉。
皇后向门外看去,只见景姑姑一身缟素,容颜不施脂粉,青丝梳得整整齐齐却不饰珠钗,粗衣麻布自门外走入。
景姑姑缓缓跪倒在三皇子床前:“皇后娘娘,三皇子没了,您是不是很难过,很伤心,瑞敏皇贵妃薨的那一天,奴婢也是这般悲痛欲绝”,。
皇后疯了似的扑向景姑姑,大耳光往景姑姑脸上扇去:“是你,是你这个贱人,害死我的三皇儿”。
景姑姑惨淡一笑:“一命还一命,奴婢终于为皇贵妃报了仇,九泉之下亦有脸面见皇贵妃了”。
皇后还欲上前掌刮景姑姑,被皇上自身后抱着伤心欲绝的皇后甚至站都站不稳。
皇上望向景姑姑:“为什么?朕待你不薄,瑞敏死后把你调去御膳房当管事姑姑,你为何暗害朕的三皇子”。
景姑姑脸上闪过一丝愧疚,对着皇上磕头:“万岁爷,您待景儿多有照顾,怪只怪三皇子是皇后娘娘的儿子”。
“我没有害瑞敏皇贵妃,你个贱人……害死我的孩儿……”,皇后拼命挣扎,想要挣脱身侧之人的钳制,弄得凤簪落地,青丝凌乱不堪。
皇后大声喊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皇贵妃是身子虚弱早产而亡,于我何干?与三皇儿何干?”。
景姑姑上前爬了两步,拉着皇上的龙袍一角说道:“皇贵妃就是因为四次小产才会身子虚弱,这都是皇后娘娘所为,多年来皇贵妃早已查明真相,只是隐言不语”。
皇后多年来残害妃嫔,谋害皇嗣的行为,皇上略有察觉,众目睽睽之下,皇上毫不犹疑的选择保存中宫之颜面。
只见皇上一脚踢向正抓着自己衣角的景姑姑,大声斥责道:“一派胡言,朕念你与瑞敏皇贵妃主仆情深,对你多加照拂,不料却是养虎为患,你竟谋害朕的三皇子,可见你心思歹毒,语出不真”,。
景姑姑早已料到是这后果,对着皇后嘲讽道:“皇后娘娘,尊贵的皇后娘娘,您也尝尝这痛彻心扉的滋味”。
“本宫要把你碎尸万段,生生世世不得超生”,皇后疯也似的大喊。
景姑姑忽而嘴角流出黑血:“皇后娘娘您以为奴婢会怕死,瑞敏皇贵妃走的那一天,奴婢就该随之而去,只是因为大仇未报才像蝼蚁般卑贱的活下来,现下你以为奴婢会给你手刃杀子仇人的机会”。
景姑姑支持不住,身子直直往下倒,杜太医前往一看:“万岁爷,这婢子来之前服用了鸩毒,现下毒发了”。
三皇子已死,皇上闭上双目,不知在想些什么,本是意气风发的年岁,皇上脸上却浮现了一丝疲倦。
风卷起满地银杏叶,带着沁香的银杏,乳白色的银杏果不经意间落了果,化作呵护银杏的香泥。
皇后亲自打来清水,为三皇子擦拭身子,慎姑姑几次想要上前都被阻止。
皇后棉帕擦过三皇子每一寸身子,柔声说道:“三儿,你一路走好,来世莫要再为皇家之人,找户富贵人家安安稳稳的就好”。
慎姑姑递来皇子朝服,皇后摆摆手:“去取那套宝蓝色的骑马装过来,那是万岁爷生辰之日送予三儿的礼,三儿平日一直舍不得穿,就让三儿穿着自己最喜欢的衣服上路吧!”。
皇后亲手为三皇子换上衣裳,如同小时候三皇子缠着自己为他着衣一般,只如今,三皇子已然无法再展笑颜,亦无法再调皮。
皇上自是知晓发妻心中悲苦,轻声安慰道:“三皇儿最是孝顺,怕是不愿你为他伤心至此”。
室外大雨滂沱,皇后独自走入雨中,任由大雨冲刷着流下的泪水,整整一宿,直至竭力晕倒被慎姑姑送回坤宁宫。
枯黄的银杏叶落了一地,白色的银杏果映入眼帘,雨下了一整夜,满地都是银杏叶,像是一张厚厚的地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