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春的风缓缓的拂过,苑边传来淡淡清香,似是兰花淡雅的香气,原是绽放的一株株珠兰,只见墨绿色的叶儿宛如一片片小船,在风中自由自在的飘荡。
胡蝶今日方才对着皇上建议移宫之事,皇上第二天就下了圣旨,让韵贵嫔迁入水云宫。
忙上忙下的宫人把韵贵嫔的物件送到了水云宫,精致小巧的绣鞋快步踏过青石小道,惹得边上一株株绽放着的珠兰随风轻颤,像是一串串倒挂着的珍珠儿。
韵贵嫔迁入水云宫的事一出,后宫众说纷纭,这皇上难不成是有意把韵贵嫔的孩子给蝶贵妃抚养?
皇后听闻此消息更是咬碎了一口银牙,好一个蝶贵妃,都被自己禁足在水云宫竟还不肯安安分分,非要闹出些事情来堵自己的心。
深春的风带着初夏的热,竟一夜之间吹开了成百上千的珠兰,一串串淡黄色的珍珠链倒挂在苍翠之上,枝头那只小巧的黄莺忽然入梦,绽开婉转动听的歌喉。
韵贵嫔迁入水云宫之事已然晓喻六宫,在外人看来,韵贵嫔已然投靠了蝶贵妃。
韵贵嫔也知晓这是胡蝶故意为之,为的就是让自己以后死心塌地的留在水云宫,自己想要保住肚子里的孩子,想要活命,只能老老实实的为蝶贵妃做事。
胡蝶看着忙里忙外的宫人,站在一旁的珠兰丛边上,瞧见两个小太监抬着梨花木繁花雕刻的衣柜不方便,还特意让了让身子,不料耳边传来悦耳的黄鹂声。
珠兰花丛深处竟有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瞧着艳红色的小嘴,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好奇的探视着四周,抬头瞧见胡蝶竟还唧唧咋咋的喊了几句,原是一只尚未学飞的小黄鹂。
小黄鹂似有些害怕,只是把小脑袋藏在郁郁葱葱的珠兰丛中,只露出一双小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胡蝶站在那儿忍不住多看几眼。
手脚麻利的宫人已经把韵贵嫔的物件全部送到了水云宫,胡蝶见了也很是满意。
移宫之事让皇后与嫣贵妃颇为忌惮忌惮,胡蝶盛宠不衰,若是再能抚养一个皇子,无异于如虎添翼,后宫再难寻人与之抗衡。
那些位份低些的小嫔妃,却嫉妒起了韵贵嫔,皇上时常前往水云宫,这韵贵嫔近水楼台,蝶贵妃身子不方便时可不就让这韵贵嫔分担一二。
蝶贵妃大度些,韵贵嫔时常分些雨露也是极有可能的,这水云宫有一宫主位,还有两侧殿,韵贵嫔住了一间,不是还有一间吗?不少人暗暗打起了主意,若是……
与此同时,胡蝶正与韵贵嫔坐在水云宫内品茶。
清澈的泉水煮沸,一点一点濯洗茶叶的铅华,只余下最纯粹的叶香,一片片嫩黄色的茶叶在白瓷小杯中沉沉浮浮,窗外烟云笼罩,厢房琉璃溢彩,美得像是梦一般。
韵贵嫔原以为自己进了水云宫,胡蝶会对自己百般刁难,不曾胡蝶倒是挺和气的,也未曾短了自己吃穿用度,甚至没有说过半句难听的话。
迁来水云宫的这段时间,韵贵嫔再不用提心吊胆,甚至比瑞敏皇贵妃在世时过得还要舒心。
岁月缓缓流逝而过,窗外的珠兰嫩黄化作新绿,浅绿化作墨碧,随后又在枝丫处抽出了新芽,浅黄色的花朵儿开了又缓缓凋零,只有珠兰的余香不断,清新淡雅。
晨起偶遇,胡蝶望了一眼韵贵嫔微微隆起的小腹,忍不住提醒道:“你的肚子是不是太大了,若是到了夏日,衣裳穿得薄些,更会引人怀疑了”。
韵贵嫔挥退自己的贴身姑姑才小声说道:“嫔妾也知晓肚子太过明显,近日已然少吃许多,但这肚子还是一天天大了,嫔妾也不知晓该如何是好”。
厢房之中铜炉青烟袅袅,似有若无的萦绕在两人身边,似乎是化不去的淡淡的忧愁。
胡蝶皱眉:“你可有想过以锦帛束腹”。
韵贵嫔有些诧异:“此法可会损伤胎儿?”。
胡蝶说道:“汉灵帝有美人王氏,为保腹中胎儿不受皇后迫害,以锦帛束腹直至生产之时,你亦可一试,从明日起让秦太医给你开些固本培元的安胎药,不会有事的”。
珠兰倩影被明媚的阳光折射到了纱窗之上,明丽墨绿得宛如翡翠的的枝叶透过纱窗带着稀疏的浅绿,丝丝绕绕的在风中轻盈的弄舞。
茶香四溢,风中氤氲着浅浅的兰花香,胡蝶玉颈微抬,剪秋似的双眸微闭,嘴角带着恬静的笑容,似乎沉醉在清香淡雅的兰花香中。
韵贵嫔目光微烁,踌躇再三,忽而跪倒在胡蝶脚下:“贵妃娘娘,嫔妾有一事相求”。
胡蝶有些意外,不明下跪之人到底所求何事,韵贵嫔紧紧抓着自己衣襟:“娘娘,这个孩子不能要,李代桃僵,嫔妾心中有愧”。
清茶盏中四溢的茶香随着袅袅青烟被风吹散,只余下嫩黄色的茶叶在水中沉沉浮浮,窗外那株珠兰不胜春风,落在了泥地里。
胡蝶看了韵贵嫔一眼,不曾想到了此时,韵贵嫔还会说出这等话语,轻轻扶起跪倒之人:“你……不为荣华富贵,不为家族兴盛,好歹也为自己的孩子想一想”。
韵贵嫔睫中盈泪,将落未落,哽咽的喊了声:“娘娘”。
胡蝶摆摆手阻了接下来的话:“他,总是无辜的,你这个当母亲的难道真的如此狠心,连一线生机都不肯留给他?你说你心中有愧于万岁爷,难不成如此就对得起腹中孩子?”。
韵贵嫔滴滴落泪:“嫔妾也不想的,他来得不是时候,也没有跟对爹”。
胡蝶想到自己此生不再会有属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悲从中来:“你当真不要这个孩子?他会恨你的”。
韵贵嫔闻言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语:“他会恨我的,会恨我的,是我的错,我的错,却要他来承受这一切,这不公平,不公平”。
胡蝶小声说道:“留下这个孩子,起码孤枕难眠之日,还有个人陪你”。
韵贵嫔滴滴清浅的泪水落下,像是那一串串的浅黄色珠兰,划过韵贵嫔如玉脸颊的泪水很快消散在风中,而满苑的珠兰,依旧散发着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