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江天表现得很紧张,身体后倾,明显防御姿态,脸色极不自然道:“明哥有什么事吗?”
李明颤手指着他道:“你不是说那俩姓邬的已经愿意跟我和好了吗,为什么今天还要那样害我!”
“他们要害你,不可能吧?”尚江天很不自信辩驳。
李明怒道:“你说,你们是不是串通好的?我说你说话怎么那么管用,让你去劝几句当和事佬事情那么快就办成了,合着这些天都是跟老子虚情假意,全是在算计老子!他妈的,你赶紧把凶手给老子供出来,然后去指证那俩王八蛋,不然别怪老子不客气!”
尚江天哑口无言,但紧绷的神经忽然放松些许,半晌说道:“明哥,这一点我确实不知情啊,要是知道他们想对你不利,打死我也不会在中间撮合啊,他们是连我也骗了啊。”
李明不信他那一套,依旧恶气冲冲对尚江天骂道:“少给老子废话,这事没完知道吗?真当老子是好惹的了?”
尚江天有些委屈和颓然,百口莫辩的独自哀叹。
邱义方和他关系最近,忽然意识到之前尚江天确实出去过一趟,回来时又刚巧碰见,那时他神色略有慌张但同时也面带喜色,起初还不能理解,问也没说,可就在得知李明负伤回来后就发现尚江天的脸色一度变得十分不自然,再到现在,联想这段时间发生种种,尚江天的倔强性格,几个点已悄然连成脉络不难推测,一时邱义方也不觉担心和紧张起来,心中扼叹何必要争一时小节而铸就大错,李明现如今已好相处得多,为何还要招惹他,这样划算吗?
但念在老乡情分,他还是有点心向尚江天,觉得可能中间有什么阴错阳差,还想从中斡旋一下,便对李明说道:“明哥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相信江天他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肯定不会是有意要害你的,又或者两位邬大哥只是跟你开开玩笑,你误会了他们的意思……”
“误会?”李明阴沉冷哼,随手将自己衣服扯开,露出内里包扎伤口怒道:“这就是你所谓的误会?”
邱义方看到伤口所在位置,顿时心中一凉再无话可说,默默看了眼还在那悔恨哀叹的尚江天,摇头推到一旁不再言语。
其他人看到伤口惊叹,怎么会这么狠心,下这种杀手,有那么大的仇吗?
“明哥,真的是你说的那两人干的吗?”
李明说道:“我虽然遭了一次道,但我又没傻,当然分得清是谁要害我!”
“可是,他们为什么想杀明哥你啊?”
“竟然对同府之人下手这么狠,他们难道就不怕官府或者老爷追究吗?”
“哼,这两人仗着有点本事,平时在院子也是嚣张惯了,不奇怪,只是平日也就算了,如今这样真的是狂妄得很啊!”
“明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李明没好气道:“还不是因为之前那件事,那两个王八蛋搞得跟真偷了他们媳妇一般,也不瞧瞧自己长那德行,香儿姑娘会看得上?好心巴结他们,想把这件事揭过去就算了,谁知那两个王八蛋,我好心请他们吃喝,他们居然存心想要害我,还请了人暗中对我下手,简直用心歹毒!”
一群人恍然,大概也猜到是这原因,只是没想到两边的关系会这般严重。
“原来如此,我说看你们最近好像有说有笑的,也以为你们之间已经化解干戈,没想到他们竟然是藏着这种歹毒念头啊。”
“那什么人对你下手,明哥你有看见那人长什么模样吗?”
李明更加好气:“那时候太暗,而我又中了那两人给我下的迷药,意识不清醒,完全不能看清那人长相,所以才叫尚江天这小子给我指证出来,否则我就全当是他干的!”
尚江天一惊,随后委屈道:“明哥,我发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也是被他们蒙在鼓里……”
李明怒道:“你继续给我装!”
尚江天更加委屈,想了想又道:“明哥真的什么都没看见吗,或者听见什么吗?”
李明斜瞥了他一眼:“我现在给你脑袋来上一棍子,我看你能不能看见什么听见什么,你要不要现在就试试?”
尚江天苦涩一笑,悻悻没有回答。
李明愤懑继续道:“要不是我顺带也请了良哥,想他在那个院子平时也能帮我美言几句,把关系拉得更近一些,而恰巧良哥有事耽搁了一会,才救下我一条小命,说不定这次真就让他们得逞了!”
周围人听得也觉得其中的确惊险,不禁乍舌。
“那明哥你之后打算怎么做,揭发他们吗?”
“怕是有难度吧,他们既然准备那么充分敢这么做,估计是留有后手,明哥当时你神志不清,就算受了委屈想出来指证他们,他们恐怕也可以籍口你记错人了,将责任推个一干二净也不稀奇,而且明哥你在府上的名气,老爷他们……”
话没有说透,但意思很明显,李明如今在这一亩三分地的小院人缘和威望在向好,但出了这小院在平时与他接触不多的人眼里,他依旧还是那个臭名昭著犯过大忌的可怜虫,人人蔑视,愿意相信他说话的人绝迹不多,就算是在杂役小院里,众人最多也就口头表表声援,做一些口惠表现,实质不太可能真有人站出来全力支持,真实的关系不是那些小恩小惠就能转变的。
李明冷哼一声,说道:“管他还有没有后手,既然他们不仁也就不要怪我不义,两个恩将仇报的王八蛋!”
“恩将仇报?”众人表示不解。
话已至此,李明索性也不再‘隐瞒下去’了,不假思索一股脑将如何替那邬氏兄弟背锅的‘事实’全部抖了出来。原来之前偷窥香儿姑娘洗澡的事情还有一桩不为人知的‘隐情’,就是自己一次在外赌庄欠了比不小的赌债,小院里大家伙都被自己骗怕了,很防备,所以没弄到什么钱,火急火燎打算去找华良借点解决燃眉之急,结果那家伙也说自己嗜赌如命不定又是拿话骗他,不肯借,当时也是急了眼,因为外面那些赌庄可不好惹,他们对自己也知根知底,万一找上赵府们来自己可就麻烦大了,于是跟华良承诺了许多不着边际的话,当牛做马都是小事,赴汤蹈火都万死不辞,结果没等华良开口,被路过的邬氏兄弟俩听见,他们说只要帮住他们做一件事就可以借钱给自己,那时自己想只要能还了眼下的债,做什么都愿意,自然是满口答应,事后问清楚才知道,原来这俩家伙偶然一次意外,发现香儿姑娘沐浴的那间偏房通风的窗户有些缺陷,如果能做些手脚说不定就可以偷窥到里面艳景,这两个家伙垂涎香儿姑娘已久,但他们职责是看家护院,白天多在看门,夜间巡视也早就错过时机,只有像自己这等杂役反而遇事需要在府中到处走动,就让自己去做点手脚。他们威胁自己不答应就要自己好看,如果办成事后绝对不会亏待,不光会借钱给自己还愿意给更多好处,但敢泄漏消息就要自己小命,自己当时知道已没有退路不敢得罪,但白天没找到机会下手,而事情急迫,明天一早还等着还赌债,就冒险选择晚上动手,心底也确实也同样因此产生一丝偷窥念想,最后事迹败露,这俩小子怕自己对他们不利,就百般刁难找茬一直跟自己不对付,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动了杀机!
李明这话九成假一成半真半假,基本杜撰了整个故事,没几句是真实,可精妙在于他并不试图将自己罪名洗脱干净,而是要拉邬氏兄弟俩一起下水,刚开始还有人不信李明说辞,但他将故事渐渐说得丰满入情入理,有鼻子有眼,很符合李明平时的为人,也可能符合邬氏兄弟俩的做派,而且对应他们真的下此狠手,不由得更让人起疑三分。
听完故事,尚江天有些犹疑,片刻后惭愧道:“明哥,实在对不起,没想到他们一直以来有如此歹毒的计划,不光欺骗了我,还欺骗了你。”
李明对他毫不客气地骂道:“你滚一边去,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
他的怒火合情合理。
尚江天自觉理亏,不敢随便再插话了。
李明气急坐到床上,说道:“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讨回公道来的!”
周围众人有的安抚,有的之后送上点贴心的照顾,这些关心有的真心有的实意,毕竟这些天和他们的关系表面上都还处理得不错,但肯定也有偷偷乐的,这些李明其实都不太在意,他已经完成初步计划,比想象中更顺利,不过这也得意与自己的命不该绝。
之后不久,方管事吩咐下来,未来几天李明需要修养不用干活了,众人纷纷表示理解,同时对于这个信息中也在分析:方管事已经知道此事,但好像准备息事宁人了?李明在他面前不是很得势吗,怎么在这么大一件事上反而不闻不问了?是李明已经不得宠了,还是方管事觉得斗不过那两个人?
夜半,大家都带着各自心思进入梦乡,李明趁他们睡着又爬起来笔耕不辍,更加勤奋的打坐修炼。
夜渐深沉,四周寂静无声,沉浸在修炼当中的李明忽然终止继续,朝天双手慢慢放下,但淡淡荧辉却未消散,闭目冷笑,静听帘外动静。
房间里黑漆一片,轻微的鼾声起伏不定,但细辨听会发现里面夹杂一个非常细微的脚步摩擦声,不仔细听根本辨不出来。
脚步渐近,越来越轻微,又有刀锋从鞘中缓缓抽出的金铁之声传出。
李明泛着冷笑的嘴角越来越冷冽,双掌已握成拳。
脚步到达帘后,许久,许久,不见动静,放佛一切停滞。
最终,遮挡的床帘没有被挑开,脚步踌躇返回,刀锋重归剑鞘。
李明犹自又冷笑一声,散拳成掌,继续沉入修炼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