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之清站在街边,身后是他新开的粮店。
他本意是做一个富可敌国的商人,等世道不稳便投身诸侯手下,借势而起,讨个安稳。
黄巾之乱对他而言不算什么,他没有太守们的野心,也没有那些人的浪荡,整日胡想。
对别人,黄巾之乱是际遇也是挑战,对他却不是,阻断的商路,高额的利润他分润不了半分。
一步天堂,一步地狱,成王败寇。
唯独商人,丢了颜面,总能活着。
洛阳从事商业的大多是朝堂上王公国戚的人,他前日亲自去了,求了,等了三个时辰方才见到刘家大管家,得了信,忙跌不休的按了手印,花费一百五十贯,方才得到这间店铺。
每个朝代都独一无二,这独一无二中,却往往有几分相似。
坐落于碧麟街,第三个路口,第四间的门面不大,位置确实不错,不算偏僻,也不算繁华,朱红色的门被拉开,显露出竹篓。
青白色的竹篓还残留着竹子的清香,洁白的米粒比面粉地位低,跟栗米一个等级,放在角落不说,更无人问津。
黄之清是南方人,因南方产稻,特遣人前往荆州,打算在二月前弄来一批米。
他站在店门,心中默念: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没有鞭炮,也没有舞狮,这是雒阳,权贵多如狗。
店中小厮惴惴不安,他们不知道自己还能留在这里赚取微薄的薪金是因为黄之清没有足够的人用。
他是南阳人,并非世家嫡系,来到雒阳打拼,做了商人,惹了不知多少笑声。
在抵达雒阳之前,他并不知道那些笑声的缘故,士农工商不假,但徐州糜家,冀州甄家,仍旧富可敌国,无人敢于轻视。
可一路见闻.......
他迷茫了,不停扪心自问,决心坚持下去,寻找办法。
时不时衣冠整整的下人从外面进来,趾高气扬的卖掉一石面,换取钱财离去。
他们是雒阳小官的家奴,常在坊间出入,店中小厮小心接待,送走。
从南阳带来的老奴迈了进来,他不同店中小厮,慌忙跪地道:“主人,老奴......”
“黄叔,不必如此。”黄之清说着将其扶了起来,这是这个时代的礼节。
黄烨低着头,看着脚尖,恭恭敬敬的禀告:“主人,昨日开业至今,进账......”
黄之清听着,看着,目光每每落在那些小厮身上,他都感觉到他们在颤抖,缓慢的躲避。
“这样说,生意差了三成?”他并非责问,只是将数据汇拢,得出结论。
黄烨张张嘴,欲言又休,过了几息方才磕磕绊绊地说:“大抵是他们做了假账。”
他不像黄之清一般温和,微微侧首,便让空气凭空冷了几分,小厮紧张了起来。
黄之清摇头,下意识扶了扶并不存在的眼镜,这种事他见的多了,拍拍他的肩膀,“黄叔,替我招点人,尽快把后面的仓库收拾好,小心火烛,小心鼠祸。”
黄烨心中计算一下,佝偻的身子方才站直,“主人,三个壮汉就够了。”
“太少,要十个,顺便催促一番阿斌,千万不能拖到二月,一月底至少要过颍川,尽快运到雒阳。”黄之清同样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眼眸没有旁人的睿智,想的不算复杂,衣食住行不可或缺,他敢说,贵人看不上自己,可他们能不靠商人活着?
黄烨没有说话,等待主人发话,良久后发现,主人消失在视线当中。
黄安和程亮坐于街边,他在雒阳数日,摸清了权贵的姓名,对这年不过三十,出身不好,一月一日上任的黄门侍郎多了兴趣,递上拜帖,今日方得接见。
程亮放在街上并不起眼,放在黑暗当中,一双眸子却是亮的吓人,他坐在踏上扭动脑袋,没有朝堂上的谨慎。
黄安忙前忙后,程亮并未像张让府上那般受宠若惊,反倒多了分惬意,他点过菜,随口一提:“黄安黄之清,南阳黄家分支,庶子。这便是你现在的身份?”
不等黄安回答,他又说:“于刘岱手上拿下一间粮店,今日开张,我说的是否正确?”
“大人所言甚是,不知大人可是?”
程亮变了一张脸:“我们是一路人,不管现在还是未来,你是商人,能够沟通天下,我想我能够帮你做很多事。”
黄安脸色一变,未言合作,便说利益,所谋定然甚大,不禁讪笑道:“不知大人需要小人做什么?”
“叫我表字即可,说起来,我还真不适应公明二字,真不适应。说话这般咬文嚼字也不喜欢,好多话不能说,好多字不能用,说奇怪也不奇怪,说习惯也不习惯。这就是代价。”他面带笑容,黄安分不清是苦笑还是得意。
“公......明兄。”他迟疑的试探。
“知清贤弟,不知你南阳黄家和江夏、襄阳、长沙黄家关系如何?”程亮道出自己目的。
黄安说不清楚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程亮所谋比那些太守更大。
黄家地处荆州,支脉众多,据他所知,黄家并没有太紧密的联系,可他知晓每一个姓黄的人,如长沙的黄盖,南阳的黄忠,襄阳的黄承彦,江夏的黄琬、黄祖。
其他人还未曾显露名姓,唯独黄琬,遭遇党锢,官运却不差,有贵人相助,现任侍中。
轻叹一声,他如实道来:“黄盖现在是孙坚的手下,若是征召,倒有几分把握。黄忠辞去官职久已,不知去向。至于黄承彦,就在襄阳,黄祖......”
“黄承彦。”程亮打断黄安,有几分兴趣,更多的是无奈,黄家众多名将,他能够征召的不过黄盖一人,还不定会来。至于黄祖,他就没放在心上,三流武将,不要也罢。
两人相视而笑,有了些许默契。
天色尚早,二人坐着谈论未来,程亮忽道:“不如我书一封推荐信,交与河内太守何邡何忧之,他倒是有经商的想法,只是缺少门路。”
黄安大喜过望,做生意作重要的便是卖家和买家,他不过是一中间人,有了买卖之人,商方能发扬光大,赚足利润。
在商言商,黄安当即拍着胸脯保证此事若成,必然不会让公明兄失望。
后者微微笑,已然成竹在胸。
一壶酒,喝的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