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承昭去世,沈瑾便养成了念经拜佛的习惯,到了庄子上也不例外。昏迷中醒来又同九英大哭了一场后,她不再提起早夭的儿子,只不过待身子养得可以下床后又拾起了念经拜佛的事,却不再像之前佛前一跪就是大半天,只是每天上一柱香。
不用应付府中的大小家务,谋算人心,庄子上的日子过得甚是舒服惬意,沈瑾的身子在慢慢恢复,李太医说她身子太弱,应当每天出去走走再调适下心态。所幸离庄子建的僻静,占地面积广阔,也无人打扰,沈瑾便每日用过午膳后就带着婢女闲逛,四名王府侍卫远距离跟着。
“主子,今儿个的天气真是好呢。”
沈瑾应了声,漫天红霞。
迎面而来的一个中年农妇,手腕上还挎着篮子,看见沈瑾就笑呵呵得道,“夫人今天又出来散步呢,虽然放晴了,可大娘看你这身子骨可得多穿些衣服,冬风最刺骨了。”
是庄子隔壁陆家庄的王大娘,据说是外来人口,是一对老两口,没有孩子,就住在村里的最西边,却与庄子意外的近。沈瑾这些日子经常能碰见。
沈瑾回了一个笑,“谢谢大娘,您这是要出门?”
“冬季没收成,我家老头子有点医术就上山采药准备拿镇上补点家用,但都过了饭点还没回来我去给他送点饭,寻寻他。”
“山间小路恐怕积雪还没有化,您小心些。”
“晓滴晓滴。”王大娘冲沈瑾摆摆手,就风风火火的朝山路走去。
“听说王大爷和王大娘是八年前才搬来这个庄子上的,老人家无子无女,日子虽然过得平淡但却恩爱,两口子从未拌过嘴呢。”
“绿萼可是羡慕了,回府后就给你相看相看,也找一口子恩恩爱爱过日子。”
绿萼羞得满脸通红,忙跺脚,却不料溅起泥巴腥子。
“可别恼,如今这地可不是府里。”
沈瑾抿唇一笑,连带着身后的九英,六安都作趣得调笑起来。
“你们都欺负人。”
他们没有锦衣玉食,每天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虽不精致但却朴实。沈瑾有些羡慕,但也知道自己从小娇养,有几斤几两,嫁给赵祯后又是养尊处优的皇子妃,是过不来这种生活的,想想便放开了。到了时辰便回庄,却看见庄子外停着一辆青布牛车,还有推推囔囔的声音。
“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绿萼虽然长得圆润润看着很好欺负的样子,可性子却是泼辣的,她上前批头就一阵喝止,“庄子里的规矩呢,这样吵吵囔囔成何体统。”打了人一巴掌又不忘给个甜枣,瞥了眼管事,“赵管事的能力主子是清楚的,发生了什么事?”
“这老妇人想替她家主子借宿一宿,可也不看看我们这是什么地方。绿萼姑娘不必忧心,这等事小的会处理好的。”赵管事对着绿萼鞠躬哈腰,转头又是一脸盛气凌人,“还不赶紧的将人轰出去,别挡了夫人的路。”
“求这位太太发发善心,我家小姐身怀六甲她真的很不舒服,就让我们借宿一晚吧。”那老妇人挣脱了小厮的钳制,扑通一声跪在绿萼的面前,死拽着她的裙裾不肯放。
六安上前掀开青布帘,沈瑾就看到身怀六甲的女子昏倒在车内,被汗水打湿了发髻,满脸的狼狈,但手却是紧紧的护着高隆的肚子。
沈瑾微垂眼眸,“六安你去安排让这对主仆住下,小李太医还在庄子上,让他过去瞧瞧。”
“是。”
六安上前传达了沈瑾的吩咐,那老妇人泪流满面的忙磕头,“谢谢太太,我替我家小姐谢谢太太的大恩大德呢!”
“大娘也别忙着磕头了,赶紧去照顾你家夫人吧。”
陈氏被人搀扶起来,她没来得及看清主人家的脸,只闻到一阵淡淡的檀香味,还有被人拥簇着远去的背影。
渭水以北,名门望族的主母都称夫人,以及所出的女儿都唤作姑娘,身边自有照顾人的嬷嬷。而江南一地,却是沿袭旧制度,唤一声太太,小姐。
六安掀开帘子,一股热气迎面扑来,“主子,那对主仆已经安顿好了,说是进京寻夫,小李太医给看了,已有七个多月的身孕了,舟车劳顿动了胎气需要保胎。”
沈瑾团坐在榻上,腿上盖着一张毛毯,听了六安的话也不甚在意,“既然让人住了进来,那她们需要什么就送过去,就当积德了。”其他的事,就不在她的范围内了。
“是。”
叶宛宛醒来第一反映就抚过自己凸起的小腹,才松了一口气,开始打量起房间里的布置,天青色的绣花罗帐,房间正中放着一张红花梨木的圆桌,与一旁红漆雕梅的梳妆台上相映成色,西边墙角的架上放着一个绘了雨后荷花图的汝窑花瓶。
雅致且富贵。叶宛宛一时间不知置身何处,正恍惚间,房门被推开,进来的正是她的奶娘陈氏。
“小姐,您终于醒了。”陈氏奔至床边喜极而泣。
“奶娘,让你担心了。”叶宛宛语气中带着依赖,“我们这是在哪儿?”说着,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却被陈氏一把按住。
“好好躺着,大夫说你劳累过度,要好好静养保胎。”叶宛宛是她一手带大的,陈氏可谓对她是掏心掏肺,“你当时都疼晕过去了,我就让师傅找了就近的一户人家借住。”
“那多亏主人家收留,我们总得亲自拜访下,才不至失礼。”
“您先养好了身子再去也不急,我找下人打听过了,这只是京中贵胄之家在京郊的别院,主人家姓赵,如今是府中的夫人在此养身体,平时根本没人来住。”
“姓赵,到跟相公有缘,也不知是不是同宗。”叶宛宛想起记忆中那个容貌出众,气势逼人的男子,不禁红了脸,可一想相公一去不复返,她如今又身怀有孕长途跋涉上京,人海茫茫也不知去哪儿寻,心中又有些忐忑,按下了活泛的心思,对陈氏正色道,“奶娘,既然主人家是女眷,那更不必避嫌,等明天我们收拾一番,就去拜见下主人家。”也可以打听下相公的消息。
“您拿主意,都依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