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静悄悄的,十一月的寒风刮得脸颊子又疼又麻,守在门外的两个小丫头不停的在跺脚搓手,看着端着药盅而来的九英赶忙站直了身子,语气怯生生,“九英姐姐。”
九英应了一声,看着两人冻得脸颊泛白,也动了恻隐之心,“下去暖暖吧,歇一刻后穿得多些再来守着。”
“多谢姐姐。”
两个丫头掀了帘子,九英进了里屋,原本坐着打络子的六安赶紧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起身帮着盛了药。
沈瑾正靠在床头看经书,脸色白弱,神色间甚是疲倦,看见九英端着药碗过来,眉心蹙起,语气厌恶,“我的身子如今也就干熬着了,何必再浪费了药材。”
“主子说的什么话,李太医说您好好将养,便不会有事。”
距那晚离王府如今在别院差不多也有一个多月了。那晚王爷负气离去,王妃硬扛着第二天非要离府,本就大病初醒,这下雪的十一月又寒冷,路途颠簸之下,到了别院的第二天就高烧昏迷,又不准她们惊动府里请太医,只能差人快马进城找了大夫候在别院,如今烧虽然退了,但身子比之前更弱了。
“那吃些八珍粥暖暖胃。”
沈瑾应了一声,将手中的佛经放下。
“劳烦通传,奴才孙延龄求见王妃。”
“公公稍等。”
院子里传来声响,沈瑾还未做声就感觉胸腔不适发出一阵剧烈咳嗽,被伺候着喝了一口一直温在炉上的参茶,才缓过起来,一番折腾下来,她只觉得四肢乏力的很,病歪歪的靠在床上不动,声音虚弱,“请孙公公进来吧。”
太监是阉人,倒也无需避讳。
孙延龄进了里屋,帐子掩着只有个朦胧的身影,他低着头不敢乱看,行了问安大礼,“奴才给王妃请安。”
“起吧。”沈瑾强撑着疲倦,“你这番来庄子所为何事?”
“腊八年节将至,各府人情往来需要王妃掌眼,翻过年又是太后千秋,奴才奉王爷之命来请王妃回府主持大局。”
“外院有陈管事,内院有孙公公和严嬷嬷,王侧妃乃平原大族出身,料理家事不会出什么乱子,且王侧妃一向规矩有礼,有她陪伴在王爷左右,定然妥帖。”沈瑾这番话说的断断续续,掩不住她连绵的咳嗽声,“太后千秋,我重孝在身免得冲撞了喜气,自会上折子告罪。”
“王府不能没有女主人。”孙延龄话语停顿片刻,抬起了头直视帘帐后的沈瑾,“请王妃慎重。”
沈瑾撩开了帘帐,毫不避讳的问道,“孙延龄,你抬头看着我,你觉得我还能活多久?”
孙延龄心惊沈瑾灰败的脸色,退后一步欠身,“王妃定能福寿安康,儿孙满堂。”
沈瑾一声嗤笑,又咳了半响才缓过来,“我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你是王爷的人,不要再记挂着多年前的那份救命之恩了,对我来说只是顺手而已。”
“活命之恩,奴才从不敢忘。”孙延龄跪了下来,“还请王妃保重身子。”
“回去吧。”
“奴才告退。”孙延龄郑重的嗑了三个头。
六安送孙延龄出门,定然会打听些府里的事情,沈瑾也不阻止,她此刻只觉得疲乏得很,闭了闭眼睛,“我先睡会儿,到晚膳再叫我。”却不想,这一睡当天再也没醒来。
“是。”九英伺候沈瑾躺下,替她捻好被角才退下。
门外六安看九英出来,面露忧色,“主子身为雍亲王妃,腊八年节若不回府怕府中那些人会有异心,而且太后千秋王妃不进宫赴宴,王爷也定然会不高兴。”言语中流露出些许焦急,“王妃总要和王爷过一辈子的,如今紧要的就是养好身子再怀个孩子才是根本,和王爷这么倔着来也总不是事。”
“要挣也得先有那个命。”九英摇摇头,一脸正色“主子如今的身子已经经不起任何折腾了,还不如庄子里来的清净,先把身子骨养好。”对她来说,什么都比不上姑娘的身子来得重要。
六安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