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起,雪尽马蹄轻。
半世烟尘随风去,
空留旧梦依依。
可曾记,流苏满头,恰似白首。
千里暮云平,
往事成空,诚如一梦。
回首那年初见,一眼误终生。
南风起,花落无痕迹。
停杯且听琵琶语,
曲高怎奈和寡。
弦已断,不堪重听,誓言如梦。
唯有四月雨,
犹自缠绵,千丝万缕。
奈何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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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原川的春末,偶然一阵无由来的风沙。
我刚下飞机,冷不防吃了一嘴的沙子,林叔叔在一旁看着我捂着嘴皱眉的模样,连忙帮我拉开了车门。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怎么说话,我只草草问了一下父亲的病情。林叔说不容乐观,我也便没有再多问了。实际上前天母亲已经在电话里头跟我说出了“不限将至“四个字,当时她语带哽咽,而我心中却只有一片淡漠。
对于这位世人称为时代伟人的父亲,我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在我三十多年的记忆中,他从没有像别人的父亲那样拥抱过我,除了对最小的三妹宠爱温存之外,对其他兄弟姐妹也总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仿佛我们都不是他亲生的,他跟母亲的关系也不好,结婚多少年便吵了多少年,有一回他拿烟灰缸砸破了母亲的额头,我透过小小的门缝看见那些迸溅的鲜血,心中恨极了自己不能冲进去挡在母亲的身前,所以当医生一脸遗憾的跟我们说出他的病情时,当全家人都抱头痛哭的时刻,我心中竟然有一种莫名的解脱。
他把大部分的重要外交工作都交给我,包括与友邦国家的时常对接事务,包括天南地北的考察各省情况,包括这一次去南溏拜访那位神秘的夫人。
以我对他的了解,那必定是和他有过一段过往的女人,这样龌龊的事情我自然不愿意接受,可荒唐的是竟然连母亲也嘱咐我一定要去,我深刻的为他们这段苟延残喘了多年的感情感到悲哀。
走廊的脚步声让端坐在长椅上的母亲抬起头来。她穿着西式的套装,发鬓十分整洁,素净的脸庞上一脸疲倦,见着我仍旧绽开了一片慈笑。
“你是长子,不要违拗他,即便你认为这是一件错事,此生只怕也只能再帮他错这一回了。”母亲拉着我的手这样说着,眼角垂下一颗浅浅的泪。我拍拍她的手背,微微叹息道,“母亲放心,儿子一定不负所托,错与不错,你心中无怨便可,于我而言,只当是多了一件公事罢了。”母亲听我这样说着,好像还要说些什么,我不愿再听,只握了握她的肩膀,推门进了病房。
五点钟左右的光景,夕阳铺了一地,父亲坐在一整面落地玻璃窗前的轮椅里,窗外是一棵极其高大的白流苏,暮色中才结出来的花蕊都被染上了一层绯红,那层红色透过玻璃渗进来,父亲整个人也被镀上了一层微红的光边。我朝他走过去,叫了一声“父亲。”他望着那棵流苏树,轻声说道,“你来了?”随即他把轮椅转过来,对着我微微点点头,指了指角落里的一张沙发,我会意的走过去坐下,才发现扶手一侧端放着一个长方形的大礼盒,我料想,那定是为那位夫人准备的礼物。心中厌恶,可脸上却没有分毫表情,心中自我安慰道,“即便是错,这也是最后一回了。”
“我知道你心中怨恨,但你既然答应了,我还是要嘱托你,见到她,一定要恭敬有礼。”父亲说着,审视着我的表情,我淡淡的回了声,“是。”他点点头,仿佛想抬手拍一拍我的膝盖,可终究又将手抽回了。隔了片刻,他别过脸望着窗外那棵大树,喃喃道,“夏天才能开的花,我估摸着是瞧不见花开了。”我闻言只得安慰道,“父亲别担心太多,一切都有医生照料着,会没事的。”他轻笑一声,摇头道,“我在久安落下的病此生注定是好不了的了。”说着他伸手在病号服左边胸口的口袋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了一张照片,递向了我,“我知道你心中一直怨恨,她并非你所想象的和我有过什么不堪往事的女子,若你愿意,我便跟你说说她和我的事情吧。”我抬头望向他手中那张照片,年代看来已经久远,早已泛黄老旧,可照片上那个女子的容颜却十分清晰,清丽的脸庞上带着温婉的笑,眸子里透露出来的一抹光彩连岁月也无以磨灭,她直视着镜头,额前的碎发飘着风中,裙子的一角被风吹斜了,而她的手却紧紧的挽着身旁的那个男子,极平常的一张照片,可我心中却忽然被这样一张尘封的影像打动了些许。
“那大概是一个雨天。”父亲把照片捏在手里仔细的端详着,嘴角泛起一丝眷恋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