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由于节省开资，安装队员坐了11小时飞机之后，将在戴高乐机场内被‘软禁’了19小时。次日转乘中午13点20分转机，向南飞行4小时25分，才能到达终点站——非洲NIAMAY机场。在出境大厅内，21个人办完候机手续，一同前往隔离候机厅。该厅分上下两层，二楼有四五张行军床，全被黑人占领，多数人只能坐在靠椅上休息。朱清民仔细看过一眼，隔离候机厅内除了黑人，剩下的就是21个中国人。隔离候机厅为给他们提供三餐，每餐价值80法郎的免费食物。朱清民在心里估摸，80法郎折合人民币三、四百元。心想，应该吃得蛮不错。当他们来到餐饮服务部，橱柜中展示的食物更是琳琅满目。等他们拿出机场赠送的免费餐卷，却只能得到一盘意大利面和一小碗青菜汤。所谓意大利面，就是将一种螺旋形的干面用水煮熟，沥干后装盘加上一勺藩茄沙拉酱，吃起来没有一点味道。好在朱清民肚量不大，勉强能够吃饱。几个北方大汉就惨了，一盘面吃完了肚子还是瘪的！他们拿起刀叉敲着空盘，自嘲地说：“世界著名的法国大餐，咱们也算吃到了？！”郑纺机的两个女队员接茬说：“橱柜里有的是法国大菜，带美元了吗？”“哈哈，每月才800美金，扣掉生活费200美金，集团管理费又扣掉300美金，剩下300美金，何时能够拿到手还是未知数……”袁队长坐在一旁，听了很不高兴，大声训斥道：“你们哪这么多废话？活还没有开始干，就想拿工资了？……没事回候机厅休息去！”众队员不敢再吭声，提起随身带的背包回候机大厅休息。后来，朱清民听说，这些人之所以不敢与袁队长顶牛，是想给自己留后路，下次去美洲或澳洲能够带上自己。朱清民可没想下次，现在，他只想洗把脸。找到洗手间人还没进去，一股狐臭味，夹杂着尿臊味便向他扑过来。这是一间暗卫，靠排风扇交换空气。四壁用黑色瓷砖贴面，连地面铺的马赛克都是黑色，所以耐脏。面盆、水龙头、小便器、坐便器等质地看上去都不错，但却经不住众多，不讲卫生的人糟踏。白色的洁具全都显得脏兮兮的，朱清民犹豫了半天，还是不敢在这里洗脸，小便完毕赶忙退出来。
站在二楼，能够看到整个候机大厅；楼下候机厅乘客来来往往，手提各种各样的行李包箱川流不息。机场跑道上，一架又一架腾空而起的飞机，将旅客送往四面八方。远眺机场之外，从高架桥列队进入机场的小轿车排成了长龙，向机场方向奔驰而来。朱清民在脑子里遐想；对着这车流的方向是不是埃菲尔铁塔……不是听说过‘跳飞机’吗？经过观察，在候机大厅内有很多地方通向外面。虽然隔着栅栏，但是成心想‘跳飞机’还是能够找到机会的。特别是午夜12点之后，机场管理人员很少。许多原来封闭的通道也打开了，除了少数负责货运的工作人员还在忙碌，整个大厅安静下来。朱清民顺着白天封闭的通道往外走，终于看到具有法国艺术品味的铁艺雕塑。再走远一些，还找到了一处很大的洗手间。里面的卫生状况与隔离候机厅的洗手间截然不同。这里宽敞明亮，甚至还有点清香。朱清民决定在这里洗脸，赶紧原路返回到二楼拿毛巾和香皂。同伴们横七竖八地睡在地毯上。袁队长一个人坐在靠椅上，腿上放着他那形影不离的大提包，一双胳膊依附于上，将其紧紧拽住。他的脑袋向前垂得很低，忽而猛地向下扎，瞬间又撑起身来，恢复原状。看上去他睡得真香！这个满头白发的老人，今年67岁已经退休了。这次到非洲安装找不到合适的领队，才把他从家里请出来。老同志都是从阶级斗争和生产斗争第一线滚过来的，工作认真负责，还能够吃苦耐劳，并且熟悉业务。就是脾气不太好，稍不顺心就发火，多数人对他保持敬而远之的态度。朱清民在旅行箱内拿了毛巾和香皂，一个人慢慢转悠，再次来到带香味的洗手间。他不慌不忙将身体上上下下擦洗一遍，人才感觉舒服了。当他再次回到隔离候机厅，袁队长和几个同伴已经醒来。看到朱清民走过来，袁队长有些激动：“你到哪里去了，走开也不说一声！”朱清民如实回答：“我到下边洗手间漱洗……”不等他说完，袁队长就发急：“上边不是有卫生间？你到处跑，出了问题谁负责？！”朱清民嘟哝着辩解：“下面干净，再说，长时间关在这里人都发霉了。”几个同伴好奇：“楼下的洗手间在哪里？白天好像过不去嘛……带我们去洗洗，刚才睡在地毯上，好像有些小虫子在身上爬，弄得浑身痒痒的怪难受。”朱清民：“地毯上肯定有螨虫，赶快去洗一下吧。那边的洗手间又宽畅又干净，我带你们去。”几个同伴站起来对袁队长说：“我们下去洗洗就回来。”法不治众，袁队长还是懂的：“快去快回！”
朱清民带路，他喜欢干净、喜欢有文化氛围的地方。离开袁队长，几个同伴又变了一幅模样，开始怨声载道：“纺机集团真缺德，我们被关在这里像坐牢！回国时无论如何不能再被他们关20小时了，我们自己出钱签证，总可以吧……。”
天亮之后，这段唯一能让他们感受发达国家卫生文明的通道再次关闭。又吃过两次‘法国大餐’时间才算熬到了头。中午12点30 分大家高兴地听到登机通知。空中客车310-200型飞机13点20分起飞，17点45分到达NIAMAY国际机场。走出机舱，朱清民感到十分意外，迎接他的是清新凉爽的晚风。不过，这里看不到一处高楼，地面是一望无际的浅咖啡色。飞机降落时，应该是有水泥跑道的，不过，现在飞机停在泥沙碎石铺就的地面上。一眼望去，除了泥沙还是泥沙。从飞机的舷梯上走下来，没有多远就来到边检站。边检官在一间一间的小隔断屋内，对出关人员进行检查。轮到朱清民，他走过去用手扒开门帘，边检官很友好地用汉语向他打招呼：“你好！”朱清民回敬：“你好！”随后将随身带的行李箱打开，摆在长条桌上，并从衣袋里掏出两小盒清凉油，递给边检官。边检官很老练地将清凉油装进衣兜。然后，在打开的旅行箱，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嘴里跟着喊：“OK！OK!”就算pass了。
华源NIAMAY总部派了一辆尼桑中巴汽车接机。郑纺机三人和搞纺织工艺的薛工一男三女，与华源从上海雇来，培训非洲工人的管理人员和老师一起住。安装队其它17 名男同志，住进了中国大使馆隔壁的一栋私人别墅。据说这栋别墅是从一名加拿大退休的外交官手中租来的。可能是长时间无人居住，空调、热水器都不怎么好用，外部环境也很一般。朱清民与邯郸纺机二分厂管技术的杨副厂长及沈阳纺机设计室樊工程师住一个房间，在非洲三个月的集体生活从这里开始。
NIAMAY位于撒哈拉沙漠的南缘地带。土地沙漠化相当严重，由于当地人随意砍伐树木当燃料，整个城区能够遮荫的树木少得可怜，一眼望去除了黄土就是黄沙。联合国曾经给该国拨款，让他们办工厂做煤油炉，鼓励人民烧煤油做饭。但是，钱拨下来后，被贪官污吏私分，人民依旧砍伐树木烧火做饭过日子。中国对该国的援建一直不断；在中国大使馆东面一公里左右的地方，NIAMAY国家体育场馆就是中国援建的。自1988年落成，到朱清民到达此地，11年时间内仅举办过一次西非运动会。平时，场馆的维护都由中方派人，管理、出资。每逢周五，中国人可以免费进体育馆活动。据说2000年将在这里举办西非运动会，当时，中国正耗巨资进行全面修善。尼日尔河属非洲三大河流之一，全长约4200公里，NIAMAY位于尼日尔河畔。中国在NIYAMAY河段的上游，援建了一座大型水坝，用于调剂雨季或旱季的水位，以利灌溉农田。哪知大坝使用后，影响了富人卖水赚钱，富人联合起来反对，最后不得不把闸门拆掉，大坝变成了废墟。实在可悲，尼日尔河的水质优良，能够与中国的长江比美。安装队在 NIAMAY生活三个月，新买的不锈钢水壶供21人烧开水饮用。烧了三个月，开水壶内竟没有产生水垢。可想而知，水质有何等优良。朱清民带去的飘柔洗发液，根本派不上用场。使用飘柔，反倒感觉头发洗得油粘粘的，而用肥皂洗头头发，才真正柔软飘逸。正是因为水质良好、纯天然无污染的原故。
法国人在NIAMAY办纺织厂，将法国的管理和福利制度移植到这个世界上经济倒数第二贫穷的国家。活该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ANITEX 的用电，是从贝宁输送过来的，价格昂贵。本地区又不产棉花，棉花要从科特迪瓦、贝宁等国家购买，纺纱成本相当高。而职工的福利待遇，又是参照欧洲国家福利制定的。直到华源公司接管了破产企业，住在厂内职工宿舍的本地黑人（管理人员或技工）还家家住着不要钱的房子，用着不要钱的水、电。即使不上班，每人每月还要拿800美金失业工资，外加公费医疗。在这个贫穷落后的国家，那些住在厂内的职工，差不多家家有小汽车，虽然是很旧的二手车。不过，这座城市又有几辆好汽车呢？与之相反，NIAMAY有80%以上是穷苦人，成群结队饥饿的妇女和儿童，占领了街头巷尾或十字路口。这些人从小就跟随大人上街乞讨，每人手拿一只破碗，特别喜欢围住等红灯的汽车乞讨，完全没有尊严。安装队坐的尼桑中巴车，每天两趟往返于工厂和宿舍之间。每天都会被讨饭的妇女和孩子围着叫喊：“喜诺瓦，赛棒！”（中国人，您好！）很小的孩子，都懂得夸你，并找你讨钱！
7月13日晴 34℃
中国援建的纺织厂由华源公司出资。为节约资金，华源公司决定对原破产企业废弃的厂房进行修复或改造。原企业破产后，债权人拆走了所有设备。为搬运方便，他们随意拆墙掀顶，厂房全都变成残墙断壁。华源公司一边修缮厂房，一边组织力量安装设备，培训新工人。纺机集团的设备什么时候拆箱，什么时候进车间，由袁队长与华源公司共同协商。按主机设备先安装的原则，郑纺机、青岛纺机、经纬纺机、天津纺机一大箱一大箱的设备，先后拆箱运进车间。那些机件光耀夺目，该发黑的乌黑，该发亮的铮亮，零部件做得有棱有角，油漆件外观平整，色彩斑斓。朱清民闲得无事，这里走那里看，既当心又着急；急的是时间一天又一天地过去，自家的设备还不知哪一天才能安排开箱进车间。当心的是：一旦开箱，丑媳妇马上就会见公婆，且不谈制造质量，仅人家机器的外观与自家比，就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讽刺、讥笑足够让他抬不起头来！更糟糕的是；按工艺流程，自家的机器正好安装在郑纺机设备的后边。朱清民明白出洋相是不可避免的！
7月21日雨 33℃
吉林建筑公司负责ANITEX所有土木工程。因为NIAMAY全是地质疏松的沙质土，筑地基的工作量相当大，砌一扇2米多高的普通隔断墙，也要挖很深的地基。辅助车间的隔断墙从7月16开始建筑，花了5天才筑成。隔断墙建成后朱清民要求马上弹线，先做地脚。袁队长给他调来两个黑人帮助工作。但黑人不认识工具，更不会使用工具，想教他们，语言又不通。特别烦心的是，黑人工作起来慢慢腾腾。即使拉着一车货物，在炽热的太阳下行走，他们也不会加快脚步。更令人伤脑筋的是，在你干得正紧张、正需要人帮忙时，他们偏偏要停下来念古兰经，半小时内不会返回。青岛纺机的季师傅讲了一个笑话，一直在安装人员中流传；说黑人干活不肯卖力，总是你急他不急。一天下午，天气炎热，人有缺氧的感觉，季师傅拿出几粒人丹含在口中解暑。被帮工的黑人看见，上前向他讨。季师傅给了他几粒，让他含在口中。由于语言不通，黑人没听懂，将人丹吞下去。第二天上班后，黑人告诉季师傅，因为吃了他给的‘春药’昨天一夜把老婆干了四次。开始，季师傅也没有搞懂，那黑人一边说一边做手势，季师傅终于明白过来。那一天黑人干活特别卖力。快下班的时候，黑人又找季师傅要人丹，季师傅想：我总算找到刺激他努力工作的办法了。于是，告诉黑人：自己有很多‘春药’但是，只有努力工作才能够得到。为了得到人丹，从此以后，那黑人每天都努力工作。可以想象，在这个一夫多妻制的国家，没有春药一个男人那经得住三四个妻子折腾？朱清民没有遇到需要‘春药’的黑人。两个配合他工作的黑人，第一天弹线，就差点把他急死。朱清民将墨斗拿在手中，先在短距离内给他们示范；在地上用双脚将墨线踩住弹出一条线来。然后问他们看懂没有，两黑人频频点头：“OK！OK！”正式弹线开始，两黑人相距6米，让他们分别按在墨线两端拉紧、压牢，朱清民快步走到中间位置拉线弹下去，与此同时两个黑人同时松手，弹线失败。朱清民不得不收回墨线，再次给他们示范，再次问看懂没有？“OK！OK！”他俩信誓旦旦。然而，再次弹线再次失败，一连教了五次，弹了五次，还是没有弹成功。朱清民懊恼地坐在地上，两黑人傻乎乎地看着他，双方都显得无可奈何。因不与签约《厂殇情殇》写到二十四章搁笔，有兴趣往下观看的读者，请上新浪博客‘沉思琦’继续浏览续后章节。感谢读者对我的支持，新浪博客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