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瀚笙
五指山下
他想起来的，他全都想起来了。
玉帝老儿，你好大的心机！
他的眸子变得火一般的通红，像是有一团火焰在燃烧着，染红了整个世界！
天地生我孙悟空！
他的身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层火红色的盔甲，金黄色的毛发衬托着他一身的血红，一双眸子里满是杀戳之意，他的左手持着一根长长的棒子，那根棒子，在阳光下无比的鲜艳，却又染满了天神妖魔的鲜血！
紫金色的头盔延出两道长长的细绳，衬托着他瘦小纤弱的身体，那根棒子在他的手中舞的虎虎生威。
既然命中注定要战，那就战个痛快！
孙悟空爆喊一声，提着金箍棒，向着天际一跃而去！
*****
天庭
遣云宫碎了。
毗沙宫碎了。
五明宫碎了。
太阳宫碎了。
化乐宫碎了。
云罗宫碎了。
乌浩宫碎了。
彤华宫碎了。
八大神宫都碎了。
天庭中，一片火光。他持着金箍棒，就像是五百年前一样的张狂。紫金皮袍，火色瞳眸，金色毛发，他俊俏的容颜在火光中显得格外的可怕！
五百年前，我曾来过，却被压在了五指山下；我百年后，我再次归来，让众神为我俯首称臣！
“大帝，不好啦，那妖猴再一次攻打上了天庭！”
众神再也慌不住神，冲上了凌霄宝殿，大喊道。
玉帝依旧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血色忘忧顺着他的喉咙，一滴一滴的流溢而下，他轻轻挑眉，长袍在九霄之上更显缥缈。他把玩着玉盏，饶有兴趣的望着那给向他奔腾而来的金黄。
狭长的鞭夹，紫金的盔甲，血色的长靴，黄色的皮毛，孙悟空怒目圆瞪，那把长长的金箍棒指向了他，他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满身血红，孙悟空“哼”了一声，飞跳了上前。
“孙悟空，好久不见。”玉帝又咽下了一口忘忧，笑着说道。
“我全都想起来了，”孙悟空的身影渐渐在众人的瞳孔中放大，“我全都想起来了。”
他狰狞的笑着，整个天地都为之一动，万天彼岸花血红的绽发开来，他微微愣了愣，好像从那千万朵彼岸中依稀看出了一个人影，玉帝也是愣住了，半响之后，才暴怒的把玉盏摔得粉碎！
“孙悟空，你找死！”玉帝的眸子便的血红，由内而外的散发出一股血煞之气，旁余的神仙都大惊失色，太上老君急忙站了出来，喝到：“大帝，不可！”
说罢，他想去阻止他，却被玉帝挥手给震了出去。一时间，杀机四伏，孙悟空一直与他僵持着，没有人先打破这最后的沉寂。
“瀚笙、这不是你。”深深的指尖窜入了血肉，忽如其来的一阵空灵的声音打破了沉静，两人循声望去，佛花深处，彼岸花里，里面有一个绝美的女子正蜷缩在中间。
那个女子满头白发，嘴角依稀有几分血色，像是沉睡了许久了一般，慵懒的伸着双臂，缓缓的走了过来。白衣漫天，白发飞舞，她的眸子中微微有了一丝迷茫，她如同喃语一般，又重复了一句，“瀚笙，这不是你……”
瀚笙，正是玉皇大帝的小名。
他上政几千万年，那个以前的小名早已被众人忘记，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楚了，她……怎么会知道？
*****
女子轻轻挥手，万千的彼岸花也渐渐变得黯淡下去，孙悟空愣住了。
犹如梦境一般，整个世界都变得支离破碎，女子掩唇轻笑，煞是风情万种。
“你是谁？”玉皇大帝指着她，质问道。
“我是谁？”女子轻轻喃语，如同自言自语一般，“瀚笙，你不认识我啦……”
她轻轻挥手，漫天的彼岸也渐渐消退下去，显得格外的好看。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玉帝的眸子中满是杀气。
女子轻轻挥手，一道金光以选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到了瀚笙的脑海之中。
瀚笙的回忆
血，到处都是血，少年再也忍不住，趴在地上痛哭起来。
东华二十三年。
少年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映入眼帘的也就只有血。
父皇死了，母妃死了，就连阿姊也死了，少年的锦衣上满是鲜血，狰狞到令人可怕。
明明是十六岁的豆蔻年华，却经历了生死离别的痛苦。
“小姐，这里有一个人。”一道黄鹂般清脆的声音响起，少年不由得吃了一惊。
是敌国的人么？好像是的，因为血山血海中，只有他一个人幸存了下来。
他要活下去，他要活下去，替父皇、母妃、阿姊，以及天下报仇！
他将亡国的耻恨吃下去，他要好好的活着，父皇母妃为了他而死，阿姊，阿姊……阿姊在敌寇来临时，不翼而飞了……
阿姊……少年的指尖深深的刺入了掌心，一片血红。
都怪敌国！
“小姐，”声音越来越近，“这里有一个人。”
被她唤作小姐的那个女子慵懒的睁开了眸子，狭长的丹凤眼中满是不屑，她微微侧目，便看见了他，好看的眸子里满是嘲讽。死了那么多人，可她的身上没有一丝的血迹，淡蓝色的锦衣上没有一点的血渍。她的声音也异常的好听，“你就是东华的皇子？”
他倔强的没有回答，只是冷冷的看着那个女子。
“你想不想报仇？”女子生生的拽着他的下巴，一字一顿的问他。
“想。”他想要挣脱开来，却怎么也挣脱出来。
“那我给你一个机会，”女子松开了手，骑在马上，狭长的丹凤眼中阴晴不定，“我放你走，看你能不能负了这商朝！”
他怪异的看了女子一眼，女子也看了一眼，很快便把目光转向了别处，“你且随我来。”
那个丫鬟看了自己的主子一眼，“喏”了一声，带着他来到一个十分隐秘的地方。
“这里有一个隧道，你爬出去，便逃离了东华。”女子挥手，道。
他又看了看那个女子，她长得真好看，不是美，而是媚，倾国倾城的媚。
他坚定了眸子，向那个隧道爬去。
父皇，母妃，阿姊……我一定会报仇的！
隧道越来越窄，也越来越暗，当他终于爬到顶端时，一道光亮刺得他眸子疼——
终于逃出来了么？
他挣扎着爬了出来，用手擦去了额上的水珠，自己还活着么？
是一片湖水，他颤抖着来到湖水旁边，照着自己的影子——他的浑身上下都被擦破，血，都是血，好看的眸子里充满了血丝，好痛啊——不过心更痛。
他想跳下河，他却不能——他要好好的活着，替所有人报仇，背上这亡国的耻恨……一辈子！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在努力，努力着变得强大，学会着报仇。
于是他努力的修仙，终于有一天，拨云见日，他登上了仙位。
“碰”的一声，他好像失去了什么，但他却没有一点的感觉。
当他终于成为天帝，想去报仇的时候，商朝已经灭亡了，他想报仇，却始终也没法做些什么。
他终于找到了她，那个灭亡时放他走的她，真好笑。
她是一只狐妖。
一只名叫妲己的狐妖。
心好痛啊，就像多少年前东华亡国的时候。
妲己抬起头，笑，“你回来了？”
你回来了？商朝亡国了呢。
他轻轻碾着她的指尖，转头离开，没有一点的留恋。
雪越下越大，盖住了她虚弱的身子。终于，他身后的可人的眸子一片黯淡，生气也慢慢消失，她的身体渐渐变小，又变成了她的原形——一只狐狸。
商朝灭亡了啊，终于灭亡了。
等这一天，她已经等了好久了。
他忽然停下，撕心裂肺的痛。
他捧起了那只几乎冻僵了的白狐，颤巍巍的走开了。
你知道么，自从我离开之后，我就一直记着你。
妲己、妲己，你还会回来么？为了这一刻，我已经等了好久了。
我想对你说三个字，三个字而已——
我爱你。
可惜她再也不能听见了。
一代红颜，终归陨落。
*****
他开始变了，变得易怒，变得暴躁，看见彼岸花就会发火。
那曾是妲己最喜欢的花。
也是阿姊最喜欢的。
*****
五百年后
“阿姊……”瀚笙伸出手，想要抓住近在眼前的女子，却被漫天的彼岸花隔开，怎么也触摸不到。
女子看了瀚笙一眼，又转眸看向了孙悟空，“你就是孙悟空吧。”
“你认识俺老孙？”
“你可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大英雄啊。”女子笑意更深了，款步向他走来，道。
孙悟空冷哼一声，“废话多说，要打就打，俺老孙奉陪到底！”
说吧，猴子便紧握住棒子，挑眉道。
“你还不知悔过？”瀚笙的眸子中一片寒意，“朕给你个机会，滚——”
“啪”的一声，孙悟空狂笑着，“玉帝老儿，你真当俺老孙怕你？”
字字入骨，句句似珠。
女子挥手，漫天的彼岸花便消退下去，“孙悟空，我我来替你做主吧。”
“阿姊——”瀚笙怒意更加。
女子嘴角多出了一抹笑容，“孙悟空，我给你一个机会。”
“说。”孙悟空稍稍有些倦意，道。
“你去一趟西天。”女子道，“若你能从天竺取过书经，前程往事一笔勾销。”
“俺老孙从未打算勾销，俺老孙又不怕你们！”孙悟空怒了，什么叫做一笔勾销？他才不怕呢，大不了负了这天，诛了这神！
“还有……让你的旧情人复活。”瀚笙扣着手指，道。蛊惑人心的绝美侧颜，在此刻诡异无比。
“当真？”
一提到那个“旧情人”，孙悟空的脸变得凝重起来。
“当真。”女子与瀚笙齐声道。
“好。”孙悟空深呼吸一口，不过是去天竺罢了，一个筋斗便能到，又有什么好惧怕的呢？玉帝老儿，这个赌局，你——输定了。
女子笑了，“为了确保公平，你必须打去记忆。”
“好。”
女子轻轻挥手，孙悟空感到一阵头疼，不知不觉间竟失去了知觉。
好冷……好痛……
一座大山飞了过来，狠狠地将他压住。
呵，不过一千年罢了。
女子见此，对瀚笙道，“殿下，好久不见。”
“阿姊……好久不见……”瀚笙心里酸酸的，奇怪，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殿下，您就不想知道，我这么多年的下落么？”
“想……”
“那好。”女子长衣款款，道。
*****
女子的回忆
东华二十三年。
商朝大举来犯，本来东华是可以抵抗的，却在这个关键时刻，东华出现了内鬼。
堂堂护国大将军，就这样叛变了。
大家都死了。父皇、母妃都死了，她亲眼看见他们被敌人的剑刺穿了心脏，就这样死在了她的面前。而她最疼爱的弟弟，却在战乱中不易而飞了。
她在战乱中与大家走失，当她回过神，却已经在敌人的军营里。
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子呢，她狭长的丹凤眼中满是笑意，明明死了那么多人，她却依旧是一股傲然之气，好看的眸子里充满了一股说不出的媚意，“你醒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抓紧了身后的毯子。
“其实我是只狐妖。”那个女子直言不讳，道。
狐妖么？好漂亮啊。
“你想要报仇么？”女子伸了个懒腰，一片淤泥之色。
“嗯嗯。”她点头，道，她眸子中的恐惧之色也渐渐减少。
女子不再说话，轻轻挥手，她的身下忽的出现了一个黑洞，将她狠狠的摔了下去！
虚无，一片虚无……什么也没有，就只有黑色！
“如果你想要报仇，就逃离开，如果你有能耐，便灭了这商朝，替我族报仇！”一片又一片大瓣的彼岸花将她托住，花瓣渐渐合拢，小人害怕的看向了女子，女子却不闻不问，“还有，我叫妲己。”
妲己呢。
她绝望的闭上了双眼，等待着有一天，彼岸盛开，她归来的日子。
妲己叹了一声，又挥手，军营里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又重归了寂静。
*****
天庭
她努力了一千多年，终于逃了出来，当她第一眼看见的时候，便是她的弟弟，以及……那个孙悟空。
如果时光可以重来，她还会不会爱？
妲己，在史书上是一个“亡国祸水”，可是，她错了么？她只不过是想要报仇而已，那些帝王，难道就没有一点儿的过错么？
心，好痛啊……
瀚笙也叹了口气，道，“阿姊，一切都过去了。”
“是的，都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