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黄色还是黄色,别的什么也看不到,方圆百里之内皆是黄色的细沙,山丘起伏彼此相连,没有道路,分不清方向。
若大的苍穹竟然只剩自己一个人,在连绵的黄沙中,显得是那么的渺小和卑微。她跌坐在地上痛哭起来,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死亡,极度的恐惧,害怕,孤独。也许是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刻,她竟然想起了诺斯。
诺斯~~~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一诺大叫着痛哭着,用拳头拼命的捶打着地上的沙子,希望有人可以听到她的祈祷,希望诺斯可以听到她的呼唤。
除了风声、黄沙、炙热的阳光,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哭,最耗费体力。眼泪滑下来滴在沙子上,迅速消失,就像是生命的脆弱,转瞬即逝。在如此干燥的地方,水份几乎是不能存在的,她没有力气再哭了,泪水也流干了,嘴唇干的快要裂开。
她挣扎着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往前走,现在只能寄托希望在前方了,祈祷奇迹的出现吧,总不能在这等死啊。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天上的太阳似乎不是那么炙热了,慢慢的转向西方。一诺擦了擦头上的汗,抬头看了看快要落山的太阳,她知道恐怖的夜晚就要来临。
走到最后体力全无,她像是壁虎一样趴在地上手脚并用,手指深深的扣进沙子来拉动自己的身体,虽然这样也前进不了多少,但是她还在努力着。
意识里除了前进还是前进,生存是唯一的希望。眼前的荒沙好像跟天连在一起,分不清楚哪里是沙哪里是天,一阵眩晕,让一诺失去了仅有的知觉。
林夕慢慢睁开眼睛,刚才还是月夜星空怎么这会儿竟是旁晚时分了?难道自己晕过去了?还晕了一整天?
就在沙丘的阴影里,有个模糊的人影晃动。林夕的手碰倒旁边的树枝发出嘎吱一声。
这细微的声音吸引了那个人,他有些激动的跑到近前。一个魁梧的身影在林夕眼前慢慢放大变得清楚。
是大将军耶律培!
林夕有些诧异的看着他,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驿站在她和一诺的眼前坍塌被毁,耶律培应该也在驿站之中,那么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自己已经死了,见到耶律将军的灵魂了?
“大将军是来接我的吗?我果然死了……”林夕声音沙哑,眼泪顺着脸颊滑下。
“郡主以为我是鬼?”耶律培呵呵一笑,把腰里的水袋解下来,拔了塞子准备喂林夕喝水。
已经干渴已久的林夕见到水,就像是灾民见到了救星、旱地遇到了甘露一般。匆忙的抢过水袋大口的喝了起来。
喝的太急,多余的水顺着嘴角流出来,弄湿了衣服。耶律培傻傻的看着,咽了下口水。
喝饱了水,林夕长出了一口气,终于活过来了。
突然发现自己的行为是如此失态,不由得脸色通红,“不好意思,我太失礼了。”说完,把水袋交给耶律培。
求生的人都是这样的,一个人的面前摆着生存的机会,谁都不会轻易的放弃。耶律培当然可以理解林夕刚才夸张的行为,把水袋塞好又挂在腰里。
“你怎么不喝一点?你一定也很渴,你的嘴唇都快裂开了。”林夕也看到耶律培干裂的嘴唇,关心的问。
“我就不喝了,这水全部留给郡主。这沙漠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水可是最宝贵的东西。”说着,他站起来看了看太阳的余辉,他们要尽快找个能休息又能够避寒的地方。
林夕呆呆的愣在原地,最宝贵的东西是水吗?在林夕的世界里最宝贵的东西或许是生命,或许是爱情又或许是黄金。
但是现在耶律将军竟然把最宝贵的水留给自己,亦代表把最宝贵的生存机会留给自己。
他竟然连一口都不舍得喝!少女的心开始有了起伏,无比的感恩,前所未有的澎湃,内心埋下一颗爱慕的种子。
“大将军,你有没有看到一诺?我们本来是在一起的,后来被狂风給吹散了。”林夕突然想起,大风沙之前她跟一诺在一起,可是醒来怎么会和耶律培在一起呢。
耶律培一惊,惋惜的叹了口气说:“我找到郡主的时候,就郡主一个人。这黄沙遍地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我们去找一诺吧,她一个人该怎么办?我们逃命的时候,不管情况怎么危险,她都没有丢下我独自逃走。现在我怎么可以丢下她不管?”林夕激动的提高了声音,回头去找一诺,脚下一空,摔在地上。
“郡主先别着急,我想可能是风沙把一诺姑娘从沙丘上卷下去了。这里并不是之前的沙丘,咱们回去找找看。”耶律培说完重新指了方向,并伸出手去拉林夕,林夕犹豫了一下还是拉住他布满厚茧的手,这双手经常拿着兵器在沙场驰骋,陪伴他纵横天下。
拉着他的手,心里莫名的安定。林夕紧紧的一握,再也不想松开。耶律培感受到手中的力度,脸上露出一丝羞涩。
一直找到天黑,他们也没有找一诺。没有了月亮的身影,厚厚的云彩霸占着整个天空。他们躲在一个比较被风的地方,林夕侧躺在地上冻的卷曲着双腿瑟瑟发抖,这里没有树枝,没办法生火取暖。
耶律培轻轻的来到她身边,看到冻的发抖的林夕,毫不犹豫脱下自己的外衣给林夕披在身上,并细心的掖好四角。
多一层外衣就多了一温暖。林夕慢慢的伸开了双腿,舒展着身体。胳膊伸到衣服外面,感觉到明显的温差。
蓦然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身上盖着耶律将军的衣服,心被人狠狠的攥了一下,眼角的泪水控制不住的流下来。
他穿着单薄的衣服,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保存仅有的温度。林夕知道他把所有能给自己的温暖都给了自己。
毫不犹豫的躺在耶律培的身后,把衣服盖在两个人的身上。不求有福同享,只求有难同当。
垂死挣扎的一诺隐约觉得嘴边湿湿的,似乎是有液体滑过的感觉,她慢慢的伸出舌头左右舔了舔,咸咸的。
努力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熟悉的怀里,那人好像在笑又好像在哭。刚才自己嘴角的湿润,不会是他的眼泪吧。
一诺睁大眼睛仔细的看了看,难道这是回光返照?人在垂死之际会看到自己最想见的人?
一诺紧紧闭上眼睛,又快速睁开。幻觉为什么没有消失?她抬手揉揉眼睛仔细的看了看。
“四爷,一诺姑娘醒了!”武胜开心的大叫起来。一诺抬头看着一边不停大笑的武胜,确定这不是幻觉。
“是我不好,我不该怀疑你。不该让你一个人到处跑。”林轩把一诺紧紧的搂在怀里,几度哽咽。
一诺愣了一下,快速爬起来搂住他的腰放声大哭,劫后余生的快乐总是伴随着泪水。
武胜赶紧转过身,不敢看主子们亲热。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没有保护好林夕,她……她不见了。”一诺一边哭一边诉说。脑袋扎进他的怀里,双手紧紧揪着林轩的衣服。
听说林夕不见了,林轩的心里也是被刀剜一般。如果当初自己据理力争,皇上是不是会改变主意,是不是就不会让林夕和亲。
如果林夕有什么不测,他也无法原谅自己。
——
强烈的阳光刺的人睁不开眼,耶律培惊奇的发现,自己跟林夕是相拥而眠。
眸光错愕,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欣喜还是忧虑。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怀里的这个女人将要是自己哥哥的妻子,可是此刻,他偏偏不想松开怀抱,贪恋这一刻的温存。
自己如此这般爱恋嫂嫂,岂不是禽兽不如。可是要他背叛自己的心,他却怎么也做不出来。
怀里的林夕也醒了过来,顿时面带羞涩,本就被晒的火红的脸更加滚烫,垂着眼睛不敢直视耶律培。
“我们去找一诺姑娘吧。”耶律培抽出手臂,若无其事的揉了揉,林夕枕着整晚,胳膊都僵硬了。
林夕坐起身子把衣服交给他。声音低的几乎听不到:“昨晚……谢谢你。”
耶律培只是一声轻笑,穿好衣服,递过水袋给林夕。林夕推开水袋,干涩的嗓子坚定的说:“将军不喝,林夕也不喝。”
“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这水虽是宝贵,可是比不了你的性命。如是你有什么事情,我要如何交代。”耶律培无奈的说出自己的心声,眼睛里闪烁着不安。
“耶律将军要与什么人交代?”林夕痴痴的看着耶律培。
难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别人吗?他是为了两国的和平才这么尽忠职守的保护自己吗?他是为了她的身份才不懈余力的照顾自己吗?
耶律培无奈的摇了摇头,一脸菜色。林夕是当今皇上赐给他哥哥的妃子。他又能如何。
“将军,如果我们出不了这沙漠,林夕愿意跟将军同生共死。”林夕坚定的说出人生的第一次誓言。
有生以来第一次向人表达感情,第一次坦荡的说要与人生死与共,第一次遇上自己的爱情。
第一次明白什么是‘喜欢’。
耶律培被深深的感动,拳头紧紧攥着。继而又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望着天空正中的太阳。
如果可以出去,他们又该怎么办?是抛弃世俗的观念厮守终身,还是大义凛然的抛弃林夕,来成全哥哥。
林夕慢慢的跟在耶律培的身后,眸中满满的柔情,脑中幻想着两人的幸福生活。
啊——突然,林夕一声惨叫,摔倒在地上。
耶律培动作迅速的扑到林夕身边,查看她受伤的小腿。林夕的小腿上已经渗出了血,他拿出弯刀轻轻一划,小腿上的裤腿应声断裂。
如瓷肌一般的小腿正面有一个明显的伤痕,是两颗黑红色牙印。
“是被毒蛇咬伤的,别怕,有我在。”耶律培说完,抬头四处寻找,不远处的沙地上一条毒蛇正在蜿蜒爬行,他举起手中的弯刀扔了过去,正好扎在毒蛇的七寸,沙子上顿时喷上了血迹。
耶律培毫不犹豫的趴在林夕的腿上为她吸毒,黑色的毒血被吸出来吐在地上,反反复复直到吐出鲜红的血液。
此刻的林夕已经疼的满头大汗,浑浑噩噩的只剩下半条命。耶律培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块布帮她把腿上的伤口包扎起来,又从兜里摸出解毒剂喂林夕吃下。
现在只能祈祷老天开眼,让林夕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