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广胜原本家住清河郡,家境甚是优渥,张广胜的父亲给他请了私塾先生,读书之余他也跟他统领乡兵的叔叔习武,在当地也是有名的少年才俊,前途不可限量。但是一场持续月余的蝗灾之下,饥饿不堪的百姓尽然结群冲击张家悍然抢粮,全家包括领兵镇压的叔叔都被暴民所害,仅张广胜一人幸免。张广胜从此成为了逃难大军的一员,所幸帝国关卡不会拦截逃难的流民,因此去年夏天的时候张广胜逃难到了洛城,经人指引,在码头暂时安顿下来谋个果腹,打算慢慢在城里寻个稳定的活计。
洛城码头是一个混乱的地方,但他也有自己的规则。
初至码头的张广胜第一天就感受到了这种规则。
无论何处,无论何时总会有一些人,他们渴望不劳而获,他们欺压软弱,他们若强则仗势,若则结群,总是喜欢从别人手里夺取一些东西。
张广胜第一天拿到微薄的工钱打算去果腹是就遇到了一群这样的人,习武的张广胜也不会软弱,拼着受伤的代价打散了那群人。此后讲究义气的张广胜见到这些人欺压别人也会上去见义勇为,渐渐的张广胜身边便聚拢了一群兄弟,互相照料互相帮助之下大家的日子都好过了很多。
这天,张广胜和他得一群兄弟早早的下了工,有兄弟请客去酒楼好好的吃了一顿,饭菜吃了不少,酒更是喝了许多,所有人都醉醺醺的互相搀扶着往回走,正好看到了里正和衙役在张贴告示,张广胜识字便读了给边上的兄弟们听,自己脑子醉醺醺读完了告示还没明白上面说了什么,他的一个兄弟却是听懂了。
“狗皇帝这是不想让我们活啊,既然不想让我们活老子也不让他好活。”
说话这个汉子身体瘦弱,被张广胜搭救了之后便一直跟着张广胜了,只是这汉子平时也不像张广胜他们一样干一些重活好稍微多拿些工钱,总是找一点轻活或者干脆在一边骂骂咧咧的骂着狗皇帝的苛政,不过这汉子倒是三天两头的请大家吃顿好的。今天也是这汉子请客,大家才去的酒楼,只是没想到这汉子今天要了许多酒一直在敬大家,大家还开玩笑着埋怨他,因为喝酒少吃了许多肉。
这汉子酒也喝了不少,腿软的都走不了路,这是却推开和他搀扶在一起的兄弟,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根破箱用的铁钎子,骂道:“你们这些走狗也不得好过。”
说着,便把铁钎子戳进了一个衙役的腹中。
那衙役睁大了不敢置信的眼睛倒在地上,张广胜瞬间酒醒了大半,大喝道:“大牛,你做什么?”
另外一个衙役大喝道:“贼子敢尔!”拔出腰刀就往大牛头上劈来,大牛灵敏的往边上一跳躲开这刀,边上原本和他靠在一起的兄弟却遭了灾,这一刀正好砍在脖子上,鲜红的血液喷射了出来,周围的人下意识的散了开来。
张广胜睚眦欲裂,见那衙役拔出刀还欲再砍,抢上前去一脚蹬在衙役的小腹上将衙役踢开了出去,正要上去夺了衙役的刀免得他伤了无辜,却见大牛从边上窜了出来又是一钎子又戳进了被他踢倒的衙役的胸口。
不妙啊,这是要坏事了。
里正挤开人群跑了出去,想必是去给官府报信了,大牛看着他跑了却也不管,反而是站在衙役的尸体上握着铁钎子向着围观的苦力们大喊道:“弟兄们,狗皇帝不要我们好活,这税钱谁能交得起,逃税又是死罪,既然狗皇帝要逼死我们,我们何不杀进宫去干掉狗皇帝寻条生路?”说到最后这句话,大牛双眼朝着张广胜看来,目光满含深意。
到这里张广胜那里还能不猜到这个好吃懒做却出手阔绰的大牛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身边的目的。
张广胜捡起衙役的刀想要追上那跑出人群的里正,但是总有几个陌生的面孔挤挤攘攘的往前拥,张广胜眼见那里正的身子很快不见了,叹了口气,直欲挥刀砍了这别有用心的大牛,但是又怕砍了大牛不便接下来的事情。
大牛捅死了两个衙役,这袭伤官差的罪名在大洛帝国的法律中是要族灭的,就连街坊也是要被连坐,所以周围的人们有喊叫的斥骂大牛的,有哭喊奔跑逃命的,有不知发生了何事挤过来看热闹的,有因为碰擦了打闹在一起的,场面甚是混乱。
张广胜捡了另一把刀,将两把刀一手一柄握着,找了个台阶站上去,吸了口气对着混乱不堪的人群大声喊道:“弟兄们且听我张广胜一言。”
张广胜这小半年年多时间在码头行事仗义,光明磊落,也渐渐成就了个响当当的名头,人群听见张广胜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看着张广胜。
张广胜身高体壮,声音也洪亮,站在台阶上说话,远近的人都看得见,听得着。
“诸位兄弟父老,方才想必大家也都看见了,官府要在我们这里加赋百铜去给狗皇帝修宫殿,莫说我们码头从来不收税,就算收税,这钱我们能交吗?”张广胜提着刀在台阶上走来走去,没有先说大牛杀衙役的事,而是在说官府加赋的事,问出最后一句的时候更是将刀挥在空中。
“不能交!”人群中有几个人齐声大喊道。跟多的人只是小声的表达着自己的反对意见。
“我们交也交不起!交不起就他妈的是死罪!你们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事吗?”
“没有!”这次下面倒是整齐了,大家齐声大喊,声音震耳欲聋。
“在我们码头,有人欺负我们怎么办?”
“打回去!”
“有人要杀我们怎么办?”
“杀回去!”
“刚才有个兄弟带头杀了两个衙役,那两个作威作福鱼肉百姓的走狗该不该杀?”
“该杀!该杀!”
这里的喊声震天响,远处的人听见动静也围了过来。
张广胜突然想起在几天前有一条船装满了兵器停在码头,却不见有人来提货,心中更是坚定了回头一定要杀了大牛的念头。
“杀了衙役,官府围剿你们怕吗?”
“不怕!”这次声音小了很多,有人多人表情不自然起来。
张广胜看着下面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突然他快步走到被几乎砍断了脖子的兄弟的尸体边上,单手将血淋淋的尸体举过头顶厉声喝到:“看到了吗?官府才不管你是谁?他们才不管你是不是无辜的?你在这里他们就可以杀你,你们是想交了税被饿死,还是不交税被砍了头?”
没有人回答,所有人都捏紧了拳头,瞪大了眼睛盯着张广胜。
“没有人想死,如今两个衙役死在这里,官府会不闻不问吗?”
张广胜将尸体放在一边,抹了一把被淋了一脸的鲜血,心中突然开始烦躁起来,他想起了去年暴民踏平自己家的时候,暴怒和绝望同时啃噬的他的心脏。
他说话的同时将刀在空气中挥舞的哗哗响,就像是闪电劈开夜空的声音。
“官府要来杀我们,我们就坐以待毙吗?”
“不!”一只只举起的拳头让张广胜找到了放开胸中猛虎的钥匙。
声浪还在回荡,已经有人在大喊着:“杀掉狗皇帝!”
“我们码头的规矩从来都是拳头,我们码头的依仗从来都是自己,我们码头的命,难道就不是我们自己的吗?我们码头的人难道就要注定活的像狗一样吗?”
“不!杀掉狗皇帝!”
“我们码头不欠他们什么?他们凭什么瞧不起我们?他们凭什么抢我们的钱?他们凭什么要我们的命?我们码头就是一坨臭狗屎,死也要糊在他们的脸上!”张广胜突然举起刀在自己的脸上拉出一道扣子,滚烫的鲜血混着泪水流的满脸都是,这个面目狰狞的男人嘶吼着喊道:“你们是做一辈子懦夫?还是跟着我,做一个有卵子的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