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有佳玉,其名为环……”少女手捧着书,嘴里喃喃自语。“环为玉,环为玉。”忽得弯了眉眼,一拍手心大叫道:“环为玉,玉不琢,不成器!”
她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眉眼弯弯,从板凳上唰地蹦了起来:“玉不琢,不成器,哈哈,不成器!”
她打着拍子向屋内走去,一边又引昂高歌,曲调幽幽,节拍缓缓。她唱道:“昔唱玉名,环环欢欢,有玉不琢,玉玉休休……”
“只不琢,无可念佳,只有佳人可念,”唱到这里,她顿了顿,眸子里染上一丝迷茫:“念其……为璞。”她的声音缓了,脚步顿住。她的眼脚边划过一丝泪痕,樱唇愣愣地张着,硬是再唱不出一句词句。
“又是这句,这个疯子,怎么每次都是到了这句就停了!”
院子篱笆外,有绿裳好女抱怨着。竹下,有桃衣佳人。佳人蹙眉,轻声斥道:“皎晔!”
绿裳女子“哼”了一声,便扭头不再理她。如果,如果没有她,那!想到此,女子脸色一沉,险些气息不稳。不过,快了,快了,他就要回来了,再忍忍,再忍忍!皎晔如此安慰自己。
她衣袖一甩,道:“无聊死了。桃夭,要守你自己去守吧!本小姐恕不奉陪!”
只要他回来!
“哎哎哎,快看快看,那是谁?”路人甲用手肘捅捅身边的路人乙,朝一边扬了扬下巴。
路人乙“啪”地一声拍开路人甲的猪手,往那边瞄了一眼顿时就没了兴趣:“切,又是他!”又转头对着偷偷摸摸靠近茶摊的小乞丐呵道:“哎!那个谁,接着!”说着抛出了几枚钱币。
“大早上还看见这傻子,真晦气!还是赶紧做点好事积点徳,冲了这晦气才好。”他嘴里嘟囔着,往桌上拍下自己的茶钱起身就走。“晦气,晦气!”
“哎呦喂,就说怎么这个点了这条街上怎么还没人呢,原来都是接到信儿了。”路人甲见了也才反应过来,赶忙也从板凳上起来,走了。
莫寒低着头把玩着手中的古玉,修长的指节在木轮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似乎完全没听见这街上仅有的两人的话语。
“虞,杀了。”莫寒面无表情地吐出了满布寒霜的那两个字,眼神却全集中在他手中的那块玉上,没有被旁事分去丝毫。
他身后,那个替他推着轮椅的姑娘动作顿了顿,身形一晃,便没了踪影。
莫寒也不急着走,只是专注地看着手中的古玉。一阵条街上,只有他一人一轮椅。
然后他,把它吃了下去。
一整块未经雕琢的古玉,少说也有婴孩拳头大小,他也不管是否会被噎死,直接吞了。
母亲说的,吞了它,帮助她。莫寒皱着眉。但是他遇到了一点麻烦。这块石头似乎并不太愿意就这样被吃掉,它卡在喉咙里了。
拿到石头的时候他并没有马上吞,也是考虑到了这个。卡了,会死,死了,就不能帮母亲了。所以犹豫。但现在卡都卡了,是等虞来了割了喉咙弄下去,还是割了喉咙弄出来?
莫寒试着动了动喉咙,那块石头依旧顽强地堵在嗓子眼,一副誓要与嗓子眼同生共死的样子。他抬起手,想要把这个东西压下去。
“笨蛋!”
他张张嘴,被卡的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快给我吐出来!”娇蛮的声音带着一丝气急败坏。
莫寒瞳孔一缩。他竟然感觉到了一股古怪的力量从他的小腹部升起,直逼咽喉——这是要把他喉咙里的那块石头冲出来。
出来?不行!
莫寒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得救了,而是那个说话的家伙,如果石头出来后被那人得走,自己又不能武。母亲石头要丢!
不能丢!
莫寒一咬牙,五指成爪翻腕就是往自己喉咙里已有松动之兆的石头的上方上一按。咕咚一下,下去了。
“……”少年太拼。
生吞石头的滋味可不好受。莫寒沉着脸,沙哑着声音,道:“阁下,何人?”
“既,既然你都吞了,那我告辞。”娇蛮的女声略带一丝窘迫从四面八方传到他的耳边。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莫寒也不答,搭在轮椅的木扶手上的手爆出一条条青筋。现在的他别说是答话,就是连动一动都成问题。
但他记住了这个没有回答他问题的声音,第一个除母亲之外违逆他,没被他诛杀的家伙。母亲说了,他行事应该“顺者昌,逆者亡”,否则无威,则旁人无谓。只有母亲不是旁人。
话说这是哪国产的石头?莫寒忍不住吐槽。看着还算光滑,吞下去就能要了人半条命。母亲没说吞了后要干嘛啊。以前也不是没吞过,但这块吞得,是真的让人胃痛啊。
莫名被母亲坑了一把不自知的莫寒坐在轮椅上,有些不知所措。
说实话,若是除去莫寒面不改色地说“杀人”的情景不论,旁人看到莫寒的时候顶多也就恨铁不成钢地说一句“被娘管得死死的没出息的二愣子!”,可若是加上,在他人眼里就成了“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二傻子!”。
他那很有欺骗性的外貌本来就冷,用妹妹的话说就是“再攻也是冷,万年面瘫冰山攻,活该你单身!”自然就义不容辞地担当了小朋友们睡前故事中的大坏人一角,据说能止小儿夜啼。
然而大概谁也没想到,这位京都出了名的大坏人,武功其实没有故事里那么高,让虞美人跑腿也并不是不屑于动手——他本来自幼体弱,不能动武,身边又只有虞美人一个功夫能看的。
如此,莫寒只能坐在原地等着虞美人归来救驾。莫寒低着头,额头上冒着青筋。该死!怎么就在这就吞了呢?本来自己的打算可是要回府后在母亲面前吞的!
莫寒有些懊恼。估计是要患上小妹所说的“胃出血”之症了。一定是他太自负,以为自己摸索就可以试出那石头的用法,可事实在打脸,还得麻烦母亲出手医治。
虞美人回来了。
莫寒未抬头就知道是她,大概这整个京城内也就只有她一人敢用妖子香熏了吧?
“虞,走。”莫寒咬着牙说道。
吞都吞下去了,也就用不着虞美人的割喉刀了。当务之急是找到母亲,弄清楚自己肚子里的那块石头是怎用的。
虞美人淡淡地瞟了一眼莫寒发白的嘴唇,什么也没说。推着轮椅,离开那空无一人的琳琅街。
莫寒的父亲乃当朝国师,如果没有他这个儿子的话,在人民群众心中还算是德高望重的。
此国师非彼国师,是真正的大国之师,而不是皇帝的老师。具体的职权是——祈福。“现在的人们都吃神棍那一套。”自家小妹曾如是说道。
腿很痛,莫寒恍恍惚惚地想到。吓得他一个激灵,立马清醒了过来。
“醒了?”
低沉的声音从身边传来。莫寒紧绷的身躯终于松了下来。
母亲!
母亲的声音不同于其它女子的声音那般高亮,而是略带一分磁性,用妹妹的话说,就是“性感”。
莫寒赶紧睁开眼,入眼便是母亲的“36D大胸肌”。很好,再一次确定了这真的是自己的母亲。
他想动动手,却发现根本不能动。原来不止腿痛,手也痛,已经麻木了。
这是,在冰室的床上?
整个岚江国,大概也就只有一个冰室敢如此大手笔地在里面放一床冷玉——国师府,演武池。
以前自己不能习武,眼巴巴地站在演武池外往里面望了一天,向来宠儿子的墨国师也没让他进去。后来他打听到了,是母亲不让习武。
“母亲!”
“恩。”被莫寒称之为母亲的人干巴巴的回答道。
“母亲,石头,吞了。”莫寒张张嘴,才勉强吐出这几个字。真的很痛啊。
“恩。”
“那,这里。”莫寒现在最关心的不是自己的身体,反正有母亲在,而是自己现在在的地方。演武场!每个墨家子弟心中的圣地!
上到是国师的关门弟子,下到是家中的佣人小厮,都算是墨家子弟,只要有能力,都可以进入演武池为自己打开武道的大门,历来都少不了因进演武池一飞冲天的。而他自己,正经的国师之后,自出生却连演武池的大门都不曾进去。
“你不能习武。”莫寒只听见母亲这样说道。
他的一颗心,终于彻底地沉了下去。是啊,不能习武,不能习武,自己怎么还是这么蠢,还抱有希望呢?明明早就知道了。
身体上的疼痛再次席卷了整个大脑。这又是母亲新制的毒吗?胃痛也不太明显,想来石头是被母亲收去了。
原来又是一次日常的试毒。
迷糊中,他听见有人干巴巴地说道:“你不该习武,你该修仙。”
又有一道声音气急败坏地叫道:“哎呀错了错了,台词错了!”
“……反正意思差不多就够了。喂喂,老子能陪你玩人玩到现在已经很不够朋友了,现在这么久已经证明了他的命格是无敌的,干紧把人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