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将门关严,拉上窗帘,坐在孩子身边,静静看着他。
“小可怜儿,比我还可怜。”她喃喃自语。
“姑姑,我们聊会儿天嘛。”悄无声息摸到姑姑屋里的丫头说。
“好啊,工作不顺心吗?”姑姑一面在纸上写写画画,一面说。
“太神奇了,姑姑看不见也能画这么好。”丫头赞叹道。
“熟能生巧嘛。贝多芬失明后照样谱曲,弹钢琴。”姑姑神情淡然。
听到丫头想将奇奇送走的想法,姑姑沉吟了一下。
“如果能够让奇奇有个完整的家,应该不是坏事。毕竟你以后要嫁人,带着这么个来历不明的小孩,谁敢娶你啊?”姑姑说。
“不是怕嫁不出去。我只是觉得自己照顾不好奇奇,让他从小就跟着我们过这么苦的日子,不如让他跟着凤凤姐过好日子去。”丫头苦着脸说。
姑姑当然理解丫头的想法,她并不是真心想离开奇奇,只是贫穷而艰难的生活让她对未来已经产生了怀疑。
那个不能怀孩子的凤凤,也是个不错的女人。如果奇奇跟着,应该错不了。
凤凤的老公是做建材的老板,虽然发了财,但对结发妻子始终如一,也是有口皆碑的好人,而且很有钱。
人前人后,话里话外,凤凤都有领养奇奇的意思。
有一次,凤凤过来玩儿,提到这事儿的时候,姑姑说不可能啊,丫头那孩子心眼死,老说是奇奇是他上辈子的孩子,提过让他将孩子送走,总是死活不肯。
那凤凤便叹着气离开,从此没有再提要领养奇奇的事。
今天丫头主动提起此事,看来,一定是经历了什么特别的原因。姑姑不知道,也知道问不出来,人的心性的变化是很复杂的,在某个时候做出的决定往往连当事人自己都不太清楚原因是什么。
既然生了那样的想法,考虑到家境的艰难,姑姑并没有反对。
原以为,电话那头会是激烈的反对,没想到可儿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如果能够让奇奇有个好人家生活,也是他的造化。”
然后,丫头望着天花板,发了很久的呆。
她想,怎么她们都要放弃奇奇呢?
前有悬崖,后有追兵。
一树奇丽的红花从天空徐徐降落,上卧一美貌男子,丫头轻舞水袖,一声婉转:“哥哥从哪儿来,到哪里去?”
美男人放声大笑:“我是蓝仙鸟,将去蓬莱,美人可愿一同前往?”
丫头一脸羞涩,用袖遮住脸儿,娇声说:“那样最好。”
只听一声炸雷,红云迸裂,咕噜噜飞来一物,丫头一惊,伸头接住,一满面霞光的婴儿,张开小手要她抱。
“美人凡根未除,有孽缘相守,吾先去也。”风中飘来蓝仙鸟的若有若无的回音。
“哥哥等等我,哥哥等我.....”丫头想伸手搂住那团模糊的影子,怀中婴儿从她手中脱落,往万丈悬崖坠去,她蓦地一惊......
原来是一场梦!
丫头伸手摸摸旁边的奇奇,温软的小身体,微微起伏的呼吸,她放下心来。
太阳升起来,丫头哗啦啦洗着脸,啊啊啊哼着歌。
姑姑问:“改变主意了?”
“哎,神仙说了,奇奇是我的孽缘,必须守护好,才能保我平安吉祥!”丫头大声说。
什么奇谈怪论?姑姑摇摇头。奇奇留下,或是送走,她都能接受。那么多的苦难都熬过为了,难道还多那么一个孩子?
望着18楼窗外的城市密密麻麻的楼房,司马奉泽的心情有些沉闷。
他在这座城市生活的时间并不长,从骨子里并没有认同他与它是共融的。他不喜欢这里还没有完全褪去的,不是特别发达的那种气息。
在这里,他开车总会迷路。不是因为城市大,而是因为街道规划实在太糟糕,又窄又乱,就边导航都帮不了他,甚至常常带错路,让他严重怀疑自己的智商是不是褪化了。
总之,自从总部将他调到这座城市,他的心情就没有特别舒畅过。
而早上发生的事情,更让他难受,郁闷的情绪一直浸透到身体所有细胞,而另一方面,还有一个声音在拷问自己:堂堂一个营业区主任,竟然为与一个毛丫头发生冲突。
丢脸,对于他这个经历过很多挫折与考验的人来说,不算什么。
但,莫名其妙加深的愤怒却几乎让他崩溃。
而糟糕的是,他竟然有些恨自己,为什么火气那么大?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让她摔倒在地,他已经完全不记得经过了,但是,那么可恶的人,竟然让他此刻,内心升起一种负罪感。
抬手看看腕上的表,时针已经爬到七点了。
忽然想到什么,他站起身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