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看到岑晓的光影出现的时候,她正拿着镊子蹲在地上将什么东西夹到手中的大试管里去。我猜她是在采集不同的样本,但是具体做什么用的就不得而知了。
一个高大的人影从果林里探出头来,四处张望了一下,才兴冲冲地朝她走过来,一边走还一边挥手:“漂亮姐姐!漂亮姐姐!”
岑晓似乎并没有预料到他的出现,猛地转过头去,我都害怕她扭到脖子。我看到岑晓缓缓的扶着膝盖站了起来,有些疑惑地问他:“奋进?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家好好休息的吗?”
男人挠了挠后脑勺,憨厚地笑了:“我妈说我出来晒晒太阳比较好,就放我出来了。”
岑晓“哦”了一声,语气中有些责怪:“你应该待在家里的,这样对你对其他人都不好。”
白奋进高大的身躯缩成了一小团,小声地说:“我…我就一个人,不会传染其他人的。”他的光似乎瘦了许多,也没有原来那种壮实得好像随时都能构成威胁的感觉了,整个人都有些虚弱。
岑晓看了他一会儿,才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就这样吧。”
对方立刻像是获得了大赦一般,顿时又兴奋了起来,结结巴巴地问道:“漂、漂亮姐姐,你来干嘛啊?你是不是来找我啊?你是不是想我了啊?”
岑晓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说:“我要收集一些样本,顺便想来看看你在不在。”当然我能够从语气中听出她是在撒谎,但是白奋进却好像吃到了糖的小孩子一样。“那、那你来找我干、干嘛?是不是又有人欺、欺负你了?跟哥讲!哥帮你打他去!”
“哦,没有没有。”岑晓赶紧摆手,“一切都挺好的。”她的声音有些言不由衷,却又很快恢复了客气的欢快:“我在实验室有些成果,有可能能够治这种病了!”
“真的吗?太好了!”白奋进高兴的说,“讨厌生病。”
岑晓点点头:“我今天成功跟它进行了一些交流,它似乎对我给出的信息有了比较智慧的反应。目前它反应最好的是高强度电磁波,但是我还在测试哪个频率它的反馈波动最大。”
白奋进显然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但是这不妨碍他用崇拜的语气说:“漂亮姐姐最厉害了!”
不过我没有白奋进那么无知,所以对岑晓所说的内容产生了费解。看来在望星村的那个“东西”是有一定智慧的,能够跟人进行一定程度的“交流”。但是这么一个无形无实,藏在空气中的东西要如何与岑晓沟通,我却想不出来。
“如果了解它的机制,我就能想办法把它困在一处了。”她又说。
“我只是,不知道,应该如何从时间中阻止它。”
“别担心,你那么聪明,比小鹿还要聪明,肯定能想出来的!”白奋进安慰她道。岑晓苦笑了一下:“如果只是聪明就够了就好了…还需要运气啊…”
她又陷入了沉默,站在田埂上张望着望星村的一栋栋小房子,似乎在期盼着什么人从中走出来似的。
她可能没有注意到身旁的傻大个儿,一直绞着手偷偷看着她,整个身子已经快朝她这一边倾斜过来了。我感觉他可能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可是一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漂亮姐姐,你还喜欢小鹿吗?”他怯生生地问。
“是啊…”岑晓浑然不觉地叹了口气,“我想我会一直喜欢她的。她是唯一一个让我觉得不那么孤独了的人。”
白奋进缓慢地点点头,又开口了:“那…你想不想跟她住在一起啊?”
岑晓猛地回过头来,身形做出了防备的姿态,和男人拉开了一点点距离。“为什么这么说?”她故作镇静地问道,但是我能够感觉到她的视线盯着白奋进的脸,想要读懂他所有隐藏的情绪。
“就…”白奋进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被她的语气吓到了,带着委屈的语气说:“因为我知道你喜欢小鹿,可是大家又不、不同意。我有办法可以让你跟小鹿在一起,我想你们快乐,我也喜欢漂亮姐姐…”他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了,情绪激动地带着哭腔说完了一整段话。
“好吧…”岑晓的姿态放松了一点,可是语气中还是带着疑惑:“那你想要怎么做呢?”
我也十分好奇,在白奋进那有限的智力中,他究竟想出了怎样精妙绝伦的方案?可是我绝对没有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
“漂亮姐姐,你做我媳妇儿吧!”男人转过身来,激动的脱口而出,然后就要抱上身边的女人。
岑晓明显吓了一大跳,她尖叫了一声就伸手推开了白奋进。“白奋进!你在想什么?”
“你…你做我媳妇儿嘛,这样大家都是一家人了啊。”白奋进还在向她靠近,他高大的身材此时明显对岑晓产生了威胁。
“不…不,”岑晓都气得有些结巴了,“你不能理解,人不是这样的。不是我随便嫁给谁都可以的!”
“可是你肯定要嫁人啊。”白奋进困惑地说,“那…可是你喜欢小鹿,那你嫁给我不是很好吗?你们、你们可以在家里,我不会在意的。我喜欢你,也喜欢小鹿。”就在他说着这话的时候,岑晓看准了一个时机,转身拔腿就跑,光影消失在田根的尽头。
两个光都消失了,只留下我错愕的惊呆在原地。刚才发生了什么?我问自己,却没有答案。看来所有人都被白奋进傻乎乎的样子给蒙蔽了双眼。他或许只有孩子的智商,但绝不是一个孩子。他接受着成年人的教育,有着成年人的欲望,只是那些情绪和欲望都被扭曲挤在了他弱智的外表之下,让人忘了他还是一个35岁的成年男性。
可是那一番言论又是怎么回事?从平时无比贴心的白奋进嘴里说出来,我不知道是该感到恶心还是毛骨悚然。我想那并不是他想出来的,一定是有人告诉他的。这种“女人肯定要嫁人”的话,听起来就像是身边的人说过的话。他记住了,还有一些别的,用自己有限的脑力将他们拼在了一起。
他就像是那个聊天机器人,被身边的人染上了最不堪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