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女人的光抱着孩子上了楼去,身后跟着她的男人。再下来的时候,两个光的手里都多了几个大箱子。
“你确定我们真的要走吗?”女人一边哄着怀里焦躁不安的孩子,一边最后一次确认。
“如果没事,我们很快就回来了。”男人安慰着她,一边吭哧吭哧的将一只大行李箱从楼上拖下来。
“那我还是把沙发罩起来吧。”女人赶忙说道,把孩子交给丈夫。我能够想象她走过去将白色的蕾丝沙发罩盖在沙发上,然后将散乱的玩具摆放整齐。可是眼前的画面只是一个光影抓着一些不存在的东西将它们摆在沙发上而已。
“哎呀,回来擦一下就行了。”男人不耐烦地说道,“你说你盖那个有什么用,到时候还是要擦。”
“稍微挡着一点也是好的。”女人回道。她将双手在腿上擦了擦,回头看着打点妥当的家,有些不确定地问:“真的要走啊?”
“都准备好了还不走嘛。”男人好笑地扯了扯她的胳臂,“走啦走啦。我真是住不下去了,这儿太可怕了。”
“哎,等等。”女人忽然说道,转头看着餐桌边,“阳阳的小椅子要不要带着啊?”
“哎呀,不用了,车里放不下。”男人干脆地说,“反正到时候有你妈看着,也不需要小椅…”他忽然停止了说话,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下面。
“艹!”男人看了一眼手上,骂了一句,赶紧将孩子递给老婆。他一直低着头,我看到明亮的光一滴滴从他的下巴颏上落下来,滴在地上,瞬间呈现出一种复杂的图案,在空气中延伸出蝴蝶翅膀一般缠绕的线条,接着归于平静,恢复成一滴血的样子。
“快给我拿纸来。”男人忿忿地冲老婆喊道。一边捏住了自己的鼻子仰起头来。
“来,纸。”女人将孩子放进旁边的餐桌椅里,然后跑过去将纸巾塞到男人手里。
“这地方没法儿呆了。”男人捂住了鼻子,嗡嗡地说,“走,今天就走!再不走她妈的都走不成了!艹!”
他老婆冲他低吼道:“孩子还在呢,你注意点语言!”
“别,你别说。”男人暴躁地举起手来打住了她的话,“我他妈受够了,我们今晚就走。去她妈的这个鬼地方,去他妈的天文台,老子走了。”
说罢,他怒气冲冲地拎起旁边最大的那个行李就往门外去。女人急忙忙将地板上的血擦干净,脏的纸巾捏在手里,拎着另外一个大袋子跟着他走出去。
女人的光将手中的行李交给他,转身又去将孩子抱起来。此时的孩子已经有些困了,趴在妈妈的怀里不太说话。
“妈妈,我们去哪儿啊…”小孩子迷迷糊糊地说着,奶声奶气的,还有点说不利索。
“带你去外婆家玩几天,没事,你先睡吧,睡一觉醒来就到了。”妈妈拍拍他的后背,然后又拎起另外一个小包。
她最后看了一眼打理妥当的家,查看了一下煤气灶,然后转身出去,锁上了门。
我知道他们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看着他们走出门去,一声明显的按开汽车门的声音传来。“来,把东西给我。”男人将行李一件一件地放进后备箱里,而在我看来它们只是消失在了空气中一般。
这让我忽然有些怀疑,是否之前的那些光并不是真正的消失了,而是走进了某些比如建筑,或者汽车里,所以我看不到了?
在我思考的瞬间,只听见一声车门关上的声音。再抬头,一家三口的光已经看不见了。
“糟糕!”我心里暗道,追着引擎发动的声音,可是很快就失去了方向。
我站在空无一人的路上,不知所措地朝四周张望着。光还在继续,只是我看不见它。
这样比没有动静还让我心焦,我沮丧地停下盲目追逐的脚步,愤怒得想要把手边的东西扔出去。我站在那儿,无助地听着汽车渐渐驶走的声音…
忽然引擎的声音消失了。
我以为这段历史已经结束了,却猛然听到大声咒骂的声音,于是赶紧朝声音的源头跑过去。
远远的,就能够看见一个男人正站在路边,对着一辆此时已经有些生锈了的废弃汽车大声咒骂着。
“妈的!我艹!”他狠狠地踢了一脚轮胎,然后钻进车里。
我听到两声“呲呲”的声响,却没有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
“怎么啦?”我听见之前那个女人的声音从某处传来,可是我却看不见她,只能猜测她还坐在车里罢。
“不知道,妈的这个车子打不着火了。”他愤怒地抓了抓头发,像只没头的苍蝇似的来回打转。
蓄电池没电了。我立刻得出结论,忽然想起之前岑晓和白月鹿曾经讨论过类似的问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岑晓当时说的就是需要用电池来给那“东西”补充能量。
是否此时他们的车电池没电,也是那“东西”的杰作呢?是否那“东西”在有意识地阻止村民离开望星村?
是否我脚下的这片土地,曾经沦为外星物质对人类的狩猎场?
我将这些恐怖的念头暂且推到一边,看着眼前的男人忿忿地又踢了一脚自己的车,然后伸头冲车里的妻儿说:“你们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找贾叔,看看他晚上发不发车。”
“算了吧。”我听见他的妻子的声音说,“我们先回家吧。”
“不行,”男人拒绝了,“这破地方我呆够了。”他又擦了一下鼻子,在看到手背的时候愤怒的低吼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团揉烂了的纸巾使劲地擦着。
“那好吧…”他的妻子无奈同意了。于是男人转身朝村子里的某地走去。
我跟随着他的光来到一间之前从未来过的房子前,房子门口停着一辆面包车。我看着男人的光走进去,敲了敲门,喊了两声“贾叔!贾叔!”
可是没有任何反应。他转到后院去,可能是想看看人是不是在那儿。
我看着他趴在窗户上朝里看了半天,嘴上喃喃说着:“怎么这个点儿了,一个人都没有啊…连灯都不开…”然后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