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她们消失的地方,再往上去,就是望星村的天文观测站了。
原先我打算进村就率先排查天文观测站的。但是得知了这么多当年发生的事件之后,却对这个地方产生了一丝忌惮。
这个天文观测站,似乎是所有灾难的发源地。岑晓和白月鹿通过探测仪接收到了某种神秘的“光”,我怀疑与我此时看到的光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而且白月鹿还被这种光“灼伤”了,发生了与其他村民差不多的类似皮疹的症状。
一切的一切,都告诉我们天文观测站就是望星村全村52户183人神秘失踪的关键。无奈我现在对它所知甚少:她们究竟发现了什么,这个村庄究竟又经历过了什么,那场瘟疫究竟是这种外来物质的感染,还是某种更加可怕的存在?
还有最重要的,那个“光”究竟还在不在天文台里了?我决定先再多了解一些信息,准备充足再去涉足最重要的区域。
这让我不禁好奇,那个“光”究竟是只残留在这儿的影像,还是它也想要告诉我些什么?
于是我决定不再往上,转身折返回到望星村。
我的第一站,就是要回到邢大夫的那个小药铺。因为知道了白月鹿胳臂上的红疹是和“光”接触造成的,我好奇在他的那一堆草稿纸病历里究竟藏了多少相似的病历。
小药铺跟我见过的偏僻地区的那种小杂货铺差不多,用一个大柜子隔开了前边和后边。前面就是他的药铺,有个玻璃货柜,擦得十分干净,光可鉴人。上面用一个绿色标签标着“非处方药”,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些明显带着十年前包装风格的药品。我拿出一盒感冒药来看了一下上面的日期,生产日期标注的是2015.10.23日,现在恐怕早就变质成了杀人毒药了。
后面的大柜子,是一个中药柜,我能够看到一个一个小药格上贴着“人参”、“黄连”等标签,是用毛笔在红色的纸条上面写好,然后横着贴在抽屉上的。我恐怕这药柜已经历了不少年头,有些最上头,估计不常用的标签已经发白泛黄了。而有一些却比较新,字迹也不太一样,应该是邢大夫之后又自行修补过。
我拉开几格药柜,里面的药材摆得整整齐齐的。药铡摆在货柜的右侧,地下压着一摞牛皮纸,一切都方正有序。
药柜的一大半儿上贴着“中药”两个字,另外一小半儿的最顶上,贴着“西药”两个字。我的视线由右往左扫过去,一排名字:“麻黄”“桂枝”“紫苏”“荆芥”“白芷”,接着就是“青霉素G”“哌拉西林”“阿莫西林”等等。
在我印象中,又通过腕带显示器查了查,确认这几种应该是处方药。拉开抽屉,标着“青霉素G”的那个格子是空的,倒是阿莫西林还剩几盒。我又翻开旁边标着“青霉素V钾片”的格子,拿出一盒来。药片还是干燥的,看起来没有受潮变坏的迹象,说明妥善保存。
看来这药铺麻雀虽小,倒是五脏俱全。
巨大的药柜几乎顶到房顶,横跨整个房间,只在最左边留下了约三米宽的距离通向后面,用洗得发白的一块蓝色布帘挡着。
我掀开布帘走进去。这里我来过一次,大体的印象就是一间简易的诊室,此时细细看来也跟前面药柜一样,虽然简陋,但也算是设施齐全。
房间的左边,跟更大一点的医院布局相似,是两张对拼在一起的办公桌,医生坐在里面那一侧,患者坐在外面那一侧。邢大夫的桌上放着一支木头笔筒,里面放着压舌板、口腔镜等常用医疗工具。拉开他的抽屉,一叠信纸,上面写着某市医科大的字样。旁边放着一只钢笔和几只水笔,所有东西都摆得整整齐齐的。
在邢大夫的座位后面是一个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科的医学书籍。内科,五官科,耳鼻喉科,心血管内外科,妇产科一应俱全,简直像是一个小型的医院图书馆。虽然在城市里大家都已经全面现代化了,有什么资料都可以在数据库中直接调阅。但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们那里的医院里还是会有一个由上个世纪遗留下来的,往往蜗居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的,日渐枯萎,等待着被人遗忘的小图书馆。里面通常存放着各式各样的医学参考书,因为鲜有人问津而落满灰尘。各类医学杂志,《柳叶刀》、《医学信息》等等,多数只是各级医生评选职称发表论文留下的副产物。
我从中抽出一本,是本2005年出的肿瘤学教材。从新旧程度看得出被人翻过,有几页的书角上有些折痕,后来又被小心的压平了,还有几道荧光笔划出来的痕迹。
看来这本书应该不是他的,我猜想可能是在什么旧书摊买的二手教科书。
其实对于邢大夫,我最大的疑问就是:他究竟是不是一个真正的医生?因为这可能会影响到望星村整个疫情的发现、确认直到上报的整个流程。
他有没有耽误整村人的性命?
从岑晓的口吻中能够听出她对这位乡村医生的不信任。但我当了这么多年的调查员,早已学会了不能只听一面之词。没有人是那么黑白分明的,纯粹的好人和坏人只存在于小孩子的世界观里,特别是当我们用带着自己色彩的眼睛去看这个世界的时候。
书籍不是按照任何字母顺序摆放的,我坐在邢大夫的座位上,寻思着他会将最常看的书放在什么位置。左边是墙,我转向右边,抽出一本《消化病学》。
这一本明显被翻得更勤,连书脊都有几道白印了。有的页眉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注释,一看就是邢大夫那熟悉的字体。再拿出一本《耳鼻喉科学》也是一样。
这些书籍是放在书架由下往上的第二格的,直到我坐低了才注意到最下面一层还有一些灰绿色封皮的书,看起来十分老旧,上面用那种老式印刷体写着《流行病学1952年版》。
我刚想将它抽出来细看,就听到门口一阵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