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苍松摸着发热的传讯玉玦,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何事?”右手扣住玉玦沉声说道。
“族长,雨止戈动用了云神状,现在正在药殿。”
只见云苍松化作一团云雾,下一刻直接出现在了药殿宽敞的一个房间内。
房间内的众人见到出现的云苍松,马上低头行礼,云苍松看着床上漆黑的雨止戈,挥了挥手,语气中带着困惑:“怎么会弄成这样?”
一旁的一位白眉老者站了出来:“他好像是被威力巨大的攻击阵法轰成这样的,闻他身上带着的味道,像是流云河朱爆炸后的残留的味道。”
“这得多少颗才能弄成这个样子?流云河朱凭什么碰到他?”云苍松看着一动不动的雨止戈,眉头紧皱。
“最少二十颗以上。”白眉老者思考了一下,看着云苍松欲言又止。
“好了,我知道为什么会弄成这样了。”云苍松已经想通了事情的大概,继续问道:“情况严重吗?”
“除了云神状的后遗症外,全身的骨头都有点碎裂了,内脏也破碎了一部分,还好关键的位置都被本源护住了,问题不大,没有生命危险,三个月后能醒来。”白眉老头的语气中流露出一股对自己医术强大的自信。
“他境界跌落回雪字位,对以后的影响大吗?”白苍松关心到。
“这个,我就说不上来了,因人而异吧,您也知道,历史上使用云神状跌落境界的族人,有的最后停滞不前,有的依旧重回巅峰,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像止戈这种不完全靠境界吃饭的,还真说不来。”白眉老者空有强大的医术,却也猜不透未来。
“先全力救治吧,不要让他的身体留下任何后患,将他的药用待遇暂时提高到云字位。”说完认真的看了雨止戈一眼,便又化为云雾消失了。
白眉老者看着床上一团漆黑的人形,摇着脑袋,自言自语道:“啧啧..云字位的待遇,族长真是看的起你丫。”
...
当乌云化作一场暴雨倾泻完后,午后的阳光又重新照在了长街上,长街上满布的水洼反射着光线,映的街边的门面上一阵抖动的光影。
重新出门的百姓小心翼翼的讨论着刚才的异像,似乎心有余悸,不敢多谈,便赶紧分散去忙自己的事情。
刘家嫂子站在张有财的店门口,用力的拍打着门面。
“张屠夫,还做不做生意了,不打雷了,赶紧开张勒。”
叫了半天,门口渐渐聚了一小波街坊邻居,最后大家一看这今天是不打算开门了,人群便散了去,整条街上又慢慢恢复了平日的热闹,除了张屠夫的肉店,还有他斜对面瞎子开的裁缝铺。
整个出云城的城市阵法白天彻底陷入了瘫痪,直到临近下午,才启动了备用的阵法枢纽,庞大的城市阵法才慢慢恢复了五分之一的功能。
定千山坐在城主府书房的那张大椅子上,一旁的医师正在小心地取出他左眼中碎了的眼球,即便用了麻醉毒素,定千山拳头上的关节还是抓的泛白,浑身都被湿透了。
当医师完成最后的包扎步骤后,小心翼翼地提醒着最近需要注意的事项,定千山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医师赶紧退了出去,屋内就剩下定千山和已经苏醒过来的文先生。
“城主救命之恩,此恩无以为报,唯有今生奉之。”从来都是低头行礼文先生竟然冲着定千山跪了下去。
定千山往左边看了一眼王管家每天都站的那个位置,神色黯然地说道:“起来吧,你也不用谢我,当兵的里面流传着一句话,活下来都是命,这只是你的命罢了。”
文先生似乎不这样认为,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换了一个话题。
“情报阁已经确定了三人作为掩护的身份,但是真实身份还在确定中,肖玉树传话说,出云书馆的另一个城市备用阵法枢纽已经启用,主阵枢纽将在一个月内重新搭建好,屠夫和另外两具尸体已经被带到了中央广场上。”文先生详细地汇报着目前的进展。
“还有,雨止戈消失了,有二成的可能死在了流云河朱之下,尸骨无存。”
“我知道了,剩下的事你去处理吧,我休息会。”
文先生关上房门告退,光剩下定千山独自一人待在书房内。
定千山仰头靠在椅背上。
一道血痕,一道泪痕。
...
出云城中心的中央广场上汇集了大量的人群,还有人源源不断的正在赶来,广场中央的石台上吊着两具尸体,尸体中间则是绑着一名面目全非的男人,正是三人中还活着的屠夫,低着头的屠夫,无力地张着大嘴,口水混着深红色的鲜血从嘴角拉着丝往下掉。
一袭青衫的文先生在出云卫的护卫下走到了屠夫的面前。
“你们无门真的是不死心啊,定城主当年仁慈,上任之初,放过了某些所谓无辜的普通人,而他们,果然是一群不知道感恩的白眼狼。”
柱子上的屠夫微睁着双眼,喉咙中却只能发出怪异的笑声。
文先生冲着身后一名黑衣男子说道:“让他死够七天七夜。”
黑衣男子点头答应,眼神中闪过一丝困惑,就算肉割的再细,这二百斤肉也不够割七天啊。
身后跟着的情报阁手下将一叠情报递到了文先生的手中。
文先生一边认真的翻看,一边皱起了眉头。
“这些人全是无门的人?”
“是的,这三百多人全在定城主上任之前,就已经在出云城定居了,当年城主上任的时候,不愿为难他们这些普通人,便只派人去警告了一番,这么多年来,他们也确实从来没有惹出什么乱子,就跟普通百姓一样。”情报阁的部下详细地解释着。
“他们本来就是普通百姓,不是跟普通百姓一样。”文先生似乎对无门并不陌生:“你们是怎么查到无门身上的?”
“这三个刺客在定城主上任之前就已经在出云城里扎根了,屠夫和瞎子刚来的时候一个只是武徒境,一个也只是个法师境...”
文先生打断了他的话,“你是说他们刚来的时候是最初级的修炼者?”
“是的,他们能有现在的境界,应该是从当初来的时候到现在这段时间内提升上去的。”男子继续说道:“他们二人在晋升小宗师境和魂师境后,应该再也没有出过城了,所以城门口的感应阵法从来没有重点关照过他二人,我们手里也就没有过他们的情报。”
“你继续说。”文先生看了他一眼,说道。
“我们今天收拢了所有的力量,集中翻查了他们三人过去能查到的所有行踪和蛛丝马迹,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他们三人与城里城外的各种势力都有过接触,除了无门,这么多年,完全没有和我们已知的任何一个无门的人接触过。”
“一个小宗师,一个魂师,一个天才阵法师,都是无门的人,这么多年来竟然没和一个无门的人联系过?”文先生虽然不是专门搞情报的,但是他仔细一想,觉得这个证据有点奇怪,但一时半会又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
“除了这还有什么证据吗?”文先生继续问道。
男子朝着不远处的手下挥了挥手,一名手下抱着个梳妆盒大小的乌黑木盒跑了过来,男子接过木盒犹豫了一下,说道:“大人,您小心,可能您不太适应”。
文先生大感意外,做好了最坏的准备盯着男子手中的木盒。
木盒打开,里面竟然是存放的一颗心脏,鲜血淋淋,似乎刚挖出来不久。
“这是?”文先生开始有一丝不适,随后便马上冷静了下来。
“这是那个侍者的心脏,您看,这上面有字”说着,男子面不改色的拿起这颗心脏,给文先生讲解起来。
文先生一看,连忙说:“你和我说就行了,不用靠这么近...”
“抱歉,大人您看,这心脏上面写了‘天地无门’。”
“天地无门...”文先生自言自语道:“自由永存...”
“大人对的没错,这正是无门的口号。”男子说道。
“那瞎子心脏上也有字?”想到还有一人,文先生还想确认一下。
“瞎子的字不在心脏上,在眼珠里。”说着又朝手下挥了挥手。
文先生赶紧伸手制止道:“不用看了,有字就行。”往台上看了一眼,瞎子之前的两只瞎眼已经不见了,瘦弱的脸上只剩下两个空洞洞的黑洞。
文先生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思考一些比较艰难的决定,过了一会,叹了口气说道:“先把名单上的人都抓起来。”他还是决定再去请示一下城主。
文先生看了一眼快步离去的下属,他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这个城市这么多年来的稳定,好像一夜之间就变的摇摇晃晃,今夜,城外吹来的江风似乎都带着一股子腥味,不由自主地紧了紧身上的衣袍,轻叹了一声。
...
临近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广场上的人群已经散掉了大半,除了一些胆大的,其他人在见到被一丝丝剔肉的屠夫后,好多把中午的午饭都吐了出来,小孩子们被家里大人勒令不准靠近广场,要不就被强行锁在了家里,有几个熊孩子好奇的跑去偷看,还好死不活的挤到了最前面,挤出人群看了一眼,头也回地又挤进了人群,一辈子都无法忘掉今天看到的这一幕。
秋天走的越来越远,白天的时间也越来越短暂,天很快就黑了下来,广场上已经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人群,看热闹的人群都朝着城中的各个方向散去,一个衣衫破旧的男人混在人群中看两眼,随后跟着人流,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个女人背着一个背包,在广场外围望了一下午,天黑的时候,终于随着人群的散去,朝着城门方向走去。
值守的城门卫兵正认真巡视着每一个进出的人,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再油的老兵也不会自己跳出来找死,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偶尔开两句小差。
“你看刚才那个穿花布绸子的娘们,屁股真他娘的大。”
“大个屁,那叫又翘又圆!”
“也不知道这谁这么有福气,娶了这娘们,那双招子真是放的贼亮。”
“他娘的,看的老子不行了,等下换值了一起去?”
“行行行...我前天发的工饷还没来得及输出去。”
...
出城的女人并未听到他们的调笑,就算听到了,她也没空搭理他们,因为,现在所有的一切都与她无关,甚至她都忘了该去到哪里,自己除了走路,不知道还能干嘛。
他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叮嘱她的事情,她一点都记不住了,她本来就不擅长记东西,平时连铺子里的账也不是她算的,为什么他还要勉强自己?
走到流云河边的女人,呆呆地听着急流的河水,嘴里喃喃道:“我答应了你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要好好活下去。”
...
“这背包做的真好看,没想到你虽然看不见,但是手艺比那些不瞎的裁缝做的还好呢。”
“你是个瞎子,怎么知道我长的好看?你就不怕娶个丑婆娘,给你生一窝丑娃娃!”
“这么多年了,要不你再续个小的吧,我真的没用...”
“外面这么大的雷声,我怕,要不你别出去了,好吗?”
每个人心中都有秘密,就犹如在森林中掉落的一片叶子,从萌芽到归根,最后终究只是腐朽在泥土里的秘密而已。
比如,瞎子在出云城开起杂货铺的第二天就收到了一封信,还有一颗丹药。
信很短,只有四个字。
变瞎,等待。
丹药很奇特。
丹名无果。
比如,瞎子在第二天晚上又偷偷跑去看了眼昨天进城时碰到的那个女孩,还记得昨天进城的时候,他还狠狠地踹了屠夫一脚,因为屠夫看了一眼就说了一句。
“这小妹妹屁股好大呀!”
...
上弦月从云层后面露出了头,冰冷的月光照在城墙上,映在树叶上,洒在河面上,岸边孤零零的放着一个背包,上面红色的小碎花图案已经快和整个背包融为一体了,皎洁的月光贴在上面,格外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