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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陆影秋道:“不敢,陆某绝无此意,只是这六人身死之事甚是隐秘,是何人杀却,中间颇有疑窦,宣慰使当查明真相之后,再行定罪,若是不加查究,便认定和敝派有所干连,只怕失于……这个失于鲁莽。”

李恒道:“陆代掌门所言,确也不无道理,可是是这六人尸首终究是在贵派山下找到,贵派无论如何,也难脱干系。本使司真相自是要查探的,可是也决不能置贵派于毫无嫌疑之地。来人哪,且将这一干人拿了。”众元兵应声上前,便欲拿人。但听得刷刷声响,白光闪动,恒山派弟子中有数人拔出了长剑。十多名元兵吓了一跳,忙转身退回。

陆影秋见势不妙,忙即喝止众人:“且慢,各人且收起兵刃。”但众弟子对李恒等一行已生敌意,均感迟疑。李恒道:“恒山派一向僻处荒山,遗世而居,眼下抗令不遵,难道有不轨之心不成?好得很,好得很。”陆影秋道:“宣慰使言重了。敝派弟子素来习武,性子不免暴躁,眼前情势急迫……”李恒道:“嗯,情势急迫,便要聚众作乱不成?”目光向众人缓缓扫去,点了点头,道:“此间有数百名贵派弟子,人数众多,原没把我这个宣慰使放在眼里。可是本使司便如此失策,竟未料到会有此事吗?那又有何面目做这山西宣慰使?”喝道:“各地达鲁花赤,领兵进来罢!”

只听得谷外雷也似的应了一声,步音急密如雨,一队队元兵挽刀执矛,从谷口鱼贯涌入,冲到近处,分作两队一加包抄,片刻之间便将众人密密层层的围在圈内。李恒脸有得色,折扇向一众元兵一指,说道:“陆代掌门瞧我大元官兵军容若何?此处六千人也不过是一小队而已,刻下尚有数万军马聚集于宝山脚下,由宣慰使司都元帅主持,一旦有变,立即上山应援。单凭陆代掌门座下这数百弟子,便要与数万军马相抗衡,只怕不易呢。”众人一瞥之下,见身周刀如山,枪如林,围得铁桶也似,而谷口寒光隐隐,显然也藏有伏兵,均知他所言非虚,不由得一齐变了脸色。众人面面相觑,眼光中都露出惊惧之意。

陆影秋皱起眉头,向徐峙瞪了一眼,心道:“都是你闯下这滔天大祸!那日若谨慎行事,焉有今日情势?”拱手向李恒一行说道:“宣慰使以敝派门人或有嫌疑,原是应有之义,可是此间数百名恒山弟子,宣慰使要一并拿下,岂难道这数百人众,个个都有嫌疑?”李恒道:“那倒未必。只不过杀人元凶或许便隐身于诸位之中,眼下既察不出是何人所为,说不得,只好委屈各位,暂行收押,待本使司逐一审问再说。”

正说到这里,人丛中忽有一人踏步而出,朗声说道:“那六名元兵是我杀的,宣慰使若要定罪,只冲着我一人而来便是,不须将众位师兄弟牵扯在内。”说话之人,却是徐峙。

恒山派众弟子见他突然出来,将罪责揽到头上,尽皆骇然。众人不知那六名元兵身死内情,眼见李恒等人气势汹汹的上山问罪,又抬出六具尸身,声称在恒山脚下掘出,无不认定是元人设计诬陷,此刻见徐峙挺身担此罪名,都是大惑不解。陆影秋暗叫“不妙”,心想若是矢口否认,众元兵无凭无据,尚有回旋余地,此时他直承其事,无异于自投罗网,当即喝道:“峙儿不可胡说,这六人岂能是你所杀,生死大事,岂能如此胡闹?还不快退下!”

当他二人说话之时,徐峙便想:“这六人虽非我亲手所杀,祸患却是由我出手救人而起。大丈夫一身作事一身当,岂能连累此间数百名师兄弟?”眼见陆影秋投向自己的目光又是焦急,又是愤怒,不禁胸口热血上涌,便即挺身而出。这时听他出言喝止,他摇了摇头,一股苍凉之意忽然涌上,心想:“今日只盼元人便此退兵,我纵然难免一死,能使众同门不受牵连,也算无愧于心。”霎时之间,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然而报仇呢?我今日就死了,父母之仇又靠谁来报?唉,那也顾不得这许多了。过得几十年,无性师太自也不免一死,那时又有什么仇怨可说?”言念及此,心中忽感人事无常。他淡淡一笑,说道:“是我杀的,便是我杀的,要旁人替我顶罪,亦复何益?”

李恒面如闲云,折扇在左手拍了拍,问道:“陆代掌门一直说道于六名元兵缉捕身死之事毫无所知,眼前之事,又怎么说?”陆影秋道:“小儿辈不知利害,胡闹得紧,想来他见同门行将被擒,心下不忿,是以出来认罪,意图舍己而全人,使宣慰使等将他一人提去,不再为难其余弟子,宣慰使不必理会。”李恒道:“是吗?此子义气深重,倒是令人十分钦佩。”陆影秋道:“不敢。宣慰使过誉了。”

李恒冷笑道:“是啊,陆代掌门也说本使司过誉,想来此子确不能当此称誉,然则这舍己全人云云,自是子虚乌有,而擅杀官府士卒一事,多半是真有其事,无可置疑的了。嗯,贵派既已有人承担罪责,事已确凿,本使司也不便容情。”朗声叫道:“恒山派门人擅自诛杀官府士卒,所构已成大罪,叛乱之心,亦或有之,着即悉数革拿!”

群弟子听了,无不大怒。徐峙愤然道:“既是小人做下之事,纵要拿人,只拿小人一人便是,如何又牵扯到全数同门身上?”李恒道:“此事牵连甚广,单是杀一名大元兵士,便是诛连的死罪,何况是连杀六个?更何况陆代掌门适才说道,你所以认罪,只是为本使司不再难为令师兄弟一行,未必便真是你杀的。这真凶自必是隐藏于诸位之内了。若不一并提去,如何能查明真相?不必多言。”左手一挥,众元兵如潮水般涌上,对陆影秋道:“便请陆掌门以下诸位恒山门人,一道赴宣慰使司略作盘桓,待真相大白之时,自当恭送各位回山。”

周逊宁、曲延宁等一干恒山弟子眼见众元兵发一声喊,兵刃向内,缓缓逼近,稍有异动,便要大肆屠戮,登时便大声鼓噪起来。虽则身处于元人治下,而元人心肠之辣,手段之狠,众人亦早有所闻,但见元人蛮横之状,无以复加,这口气却如何咽得下去?

眼见得众恒山弟子各自拔出长剑,众元兵举了刀枪剑戟,步步向圈内紧逼,双方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陆影秋知道不妙,心头暗自焦急,处此情势,却是苦无良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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