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美丽啊,你可别乱想什么。”宋粒剥着橘子,一脸忧心肿肿。
“言美丽”这一称呼宋粒自初一就开始喊,几乎所有的同学都知道我有这么个“雅称”。确实开始我对这称呼有些许反感,但也依宋粒叫了。现在她说习惯,我也听习惯,想改竟是改不了了。
“我能乱想什么。”我用被子蒙住头,脑子跟浆糊一样。
宋粒拿着橘子的手伸进被来,冰凉的手指甲贴着我的脸,我一哆嗦。刚想与宋粒说什么,结果她手顺着我的脸颊摸上额头。她的手上像是结了冰一样。我嘟囔了句:“瓜子你手好凉。”
宋粒摸着我额头的手在发抖:“去你的我手冷,是你自己额头太烫。”
我睁开眼,脑子慢慢的过渡宋粒的话。哦,我是发烧了。
我家的家庭医生连忙赶来,惊异的看着我。他作为我家的医生以来,甚少看见我生病,就是感冒也少,现在见我因为发烧而眼中盈水的模样,真算是难得。
今天仿佛是我近五年来最糟糕透顶的一天,我看自己越看越可笑,那些八年的记忆被我抗拒记起。宋粒那家伙还在与我拼命提苏启——诚然我现在是不想听到他的名字的。我十分想用证明我烧到三十八度七的温度计朝她扔过去,让她闭嘴。可看到宋粒在我认识她这么多年来露出鲜少的贤妻良母的一面,就也不想打扰她毫无作用的心灵鸡汤。
“言美丽,这世间有太多的是是非非、爱爱恨恨,你作为一个不平凡的人时,所要经历的、所要忍受的,必定是那些常人的十倍。这么多的爱恨,你又怎么一件件的处理过来呢?何不当它就是朵天边的浮云呢?”宋粒严肃的坐在我床边,末了又补上一句,“这可是名人名言。”
我没好气的抬起眼:“哪位名人说的?”
宋粒更加严肃:“毕业于江都大学的宋粒女士总结二十多年的经验所有感而发的。”
我:“......”
人活在二十一世纪,自然是少不了手机的陪伴,没了手机就对外界失去了联系。我以这个借口安慰着自己,努力够着手机,拿过来随便刷了几下。
宋粒一把夺过我的手机:“生病的人还看什么手机......”瞥到手机屏幕上苏启的新闻,她一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生出一种悲恸,看着宋粒瞳孔,透过她去看到另外一个人。
终于是忍不住,头埋在胳膊里哭出声来。哽着嗓子,眼泪不住地流:“瓜子,我是不是特没用,特惹人嫌啊。”
我断断续续哭了一晚上,几次撑不住睡过去又醒来,宋粒气得想拿刀杀到苏启家去,还是我按住了她,没让她改变我家厨房的布局。
宋粒这么一晚上陪我,我是有点不好意思的。记起一个月前,她那个渣男友甩了她的时候,我也是如此般陪了她两天。我与宋粒早一年上学,在二十二岁的时候就圆满完成大学学业,估计是老天爷在试探我们有无这个能力早一年踏入这幽深的社会。
准确的说,是玩弄。
中午过后,我哥回来了。我不敢下楼去看我哥,生怕他看见我红肿的眼睛。可惜我哥从容的把我房门打开,便见到我这副狼狈的样子。
“苏言,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鬼样子?”我哥微皱着眉。
我抬起手抹了把眼泪:“没啥事,感叹生活。”
“那要不我与母亲大人说一声让你去非洲大草原感受下所谓生活?”我哥的语气依旧平定。
我愣了下,从紧咬的牙齿中蹦出几个字:“苏耀,我本以为你会安慰我的来着。”
夏日的阳光穿过落地窗,透过白纱帘照进房间,照亮我几乎惨白的面孔,外面依旧车水马龙。在这个城市里,再如何悲痛、绝望的人,这时早已为新一天的生计而忙碌着。
我和苏启四个月的亲密关系在昨天画上句号,这时我原本就料想到的结局。我从不敢幻想什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些幻想太容易碎。
宋粒说不明白我这四个月在干什么,我也明白。实则我这四个月在碌碌而为,毫无意义的做某些事情。
宋粒做饭的技术令人惊叹,我实在无法想象她为何要把巧克力放进番茄炒蛋,苦瓜和奶片一起翻炒。从不挑食的我咽了口唾沫,对于她的晚饭提不出来任何食欲,转身默默上楼。
宋粒把她做的饭菜迅速处理好,不忍看我挨饿,还是端了盘水果上来。
电话在我吃完水果后催命地响了起来,我以为是老哥的电话,看都不看就挂掉,之后又响......反复三遍后,我终于反应过来我哥不会如此没脸没皮在我挂了三次后还打过来,拿手机定睛一看这没脸没皮之人的名字,身子不由得震了震。
顾萧旸。
苏启的发小,顾萧旸。
宋粒帮我把免提打开,开口就是一句:“你还有脸打过来?”
顾萧旸声音微沉:“宋粒?”
宋粒刚想说什么,我便道:“有什么事吗。”
顾萧旸的脸色应该极不好看:“西意附近,苏启那家伙发酒疯,死命要让......”
我往挂断键上一点,床边的时钟提示已经十点半。宋粒拿着手机,想骂人却骂不出来。
我突然掀开被子,发了疯似的跑下楼梯,宋粒在后面跟我跑得气喘吁吁。我麻溜地穿上高跟鞋,提着小包就要向外走。刚走了几步,又慌忙的往回走,慌乱的打开桌上的墨镜盒,慌乱的带上墨镜。
在车上的时候宋粒说我疯了,大晚上拖着一个昨天还发烧的身体去接一个刚分的前男友。其实我也替我自己不平,可又有什么办法。
这种不平在我看到他的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启一身休闲装坐在接头,脸上的落魄是我从未见过的模样。顾萧旸看到我眸子猛的一亮,似是推了推苏启,与他轻声说:“看谁来了?”
苏启迷茫的眼神在夜色中寻找,我的心一颤,宋粒找我身后没有说话,看着我一步步走向苏启。八年前是这情景,宋粒看着我趋之若鹜的走向苏启,顾萧旸在一旁把视线放在我的身后。
原来这些人和事,都已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