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们被一个个从马上抱了下来,她们看到周围的情景,第一句话就是:
“凯瑟琳祝福!”
在这个小小的村落之中聚集了上万人——这些女孩们还从没见过这么多人挤在一起,他们大多贵族模样,衣衫不整,尘土满面,有的还带伤带血,甚至重伤昏迷,体破肢残,平日里习惯了养尊处优的人们现在只能坐在地上,或者默默地流泪,或者痛苦地哀嚎。
“圣母保佑!”圣玛丽安娜女子学院的老校长梅素米修女穿梭在人群中,在她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梅娜·茜拉老师。“这究竟是什么样的灾难?”令人尊敬的老修女眼中含泪,不停地在胸口用手划着圆。
“夫人,周围十二个城市里的所有贵族都在这里了。”护送他们回来的骑士队长阿西西亚·泽雷带着一种悲愤的语气说。“也许整个北方也只剩下这么多了,再也没有第二只王国的军队会去拯救他们了,军队全都叛变了。”
“这些人有些是自己跑出来的,有些是被我们救出来的,他们匆忙逃生,总算是留得一命。这其中有骑士,有子爵,男爵,有庄园领主,喏,那还躺着一位总督,但是现在他们都只能和那些农夫一样,拥挤在这个小村子里,为了争夺一块坐着的地方争吵不休——也许他们还不如农夫,甚至不如奴隶,他们现在一无所有,那些人剥夺了他们的一切,占领了他们的土地,烧毁了他们的房屋,杀掉了他们的亲人,他们现在缺衣少食,我们不得不拿出军用的物资来伺候他们——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样能撑多久,也许很快粮食就会吃完,喏!圣母保佑你们平安归来,却令我们又平添了两千张吃饭的嘴。”
“也许我们应该尽快离开这里到南方去。”梅娜·茜拉说。
“嗨!谁不想呢?可是据我们所知,整个北方,再没有人可以接应我们,而我们自己只有五千名骑士,上万手无寸铁的贵族。就凭我们手中的剑,凭这些强壮的马,如果要冲回南方去,没人拦得住,但是这些人怎么办?既没有那么多马,又不能让他们跑得像马一样快,从这里到最进的南方城市肯比科骑快马也需要两天,更不用说是带着几万人步行了。”阿西西亚无奈地说,“恕我失陪,女士们,”他优雅地行了一个礼。“我要去向分团长报告一下你们的到来。”说完他直起身,向一个在小广场上支起的帐篷里走去。
“看来我们仍处险境,圣母保佑姑娘们都平安无事。”梅素米修女祈祷着,“那个女孩怎么样了?”她问。
“安格修女正试图抢救她,但是能否活下来就要看圣母的旨意了,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只有一息尚存。”茜拉老师回答。
此时一节破旧但宽敞的马车厢里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圣玛丽安娜女子学院的大牧师阿莱雅·安格修女正矮着身子,仔细察看着格琳兰的箭伤,马车外围满了学院的姑娘们,她们都一脸焦急,期盼着能听到什么消息。
“圣母保佑!”安格修女低声地惊呼,“距离心脏只差这么一点!几乎是擦着穿了过去,幸运的小女孩!”她身后的护士班年级长韵香立刻也是兴奋地一声低呼,“您是说她会没事吗?”她激动地问。
“我希望她没事!”安格修女在胸口划了一个圆,“可没射中心脏并不代表她能活下去,如果正中心脏那她当时就死了,不过现在……”她停止说话,用手轻轻地在格琳兰的伤口周围摸索着,“这支箭射断了她的一根肋骨!”安格修女口气阴郁地说,“即使她没穿盔甲,这一箭的威力还是太大了,她一定是被硬驽射中的,可怜的女孩!”
“那么……她到底会怎么样?”韵香的眼圈红了起来,她担心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们只能尽力而为。”修女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现在我们得先把箭拔出来,幸好你们带了很多器材和药品出来,这件事情你们简直办得漂亮极了。”
“那也是格琳兰要求我们这样做的,没有她我们现在都早已经回归了圣母的怀抱。”韵香开始低声抽泣起来。“她带领我们逃脱,而她自己却躺在了这里。”
“她救了你们,也救了她自己,圣母保佑一切善良的人,我祈祷命运不会对她如此残酷。”修女说。“虽然回归圣母的怀抱并不见得是坏事情,但我们仍将尽一切努力去挽救这个可贵的生命。”
车厢外,茜拉老师正召集着学院的女孩们,“姑娘们!你们走得动的都到我这儿来!”她大声地喊着,“不能行动的由年级长把名字记下来说给我听!我要看看是否所有人都安全逃脱了。”
于是女孩们马上聚集起来,一夜的经历似乎令所有人都成长许多,她们不再推推搡搡吵吵闹闹,而是安静又迅速地集中在自己的年级长身旁,并响亮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黛尔玛学姐不见了!”牧师班的女孩们叫了起来,马上她们又想起了什么,“雪莉也不见了!”
“喔!你们要找的人应该在这里!”突然马蹄声大做,一队骑士从村口飞奔而至,在广场上一齐勒马止步,然后都疲惫不堪地跳下马来。
这些骑士个个身上沾满血迹,尘土满面,狼狈不堪,人和战马都大声地喘着气,他们脱下头盔,卸下盔甲,甩掉手套,然后向地上一躺,随即发出一阵热烈的呼号,仿佛在庆祝着自己的重生。
一百三十名勇敢的小伙子引着步兵团的追兵向西跑了上万欧刻,然后一个漂亮的迂回,甩掉了后面的追兵,神不知鬼不觉地安全归来。
范尼一跃下马,将黛尔玛从鞍上抱下来,带到茜拉老师面前。“我此刻郑重地将您的学生带还给您,”他向着茜拉老师单膝贵下,抱住她的膝盖,亲吻了她的鞋子,“也感谢您救了格琳兰,如果由于我的过错而导致她死去,我的灵魂将永远在地狱中承受悔恨的煎熬。”
“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年轻人。”茜拉老师不冷不热地说,“她现在朝不保夕,脆弱得如同冬天屋沿下坠着的冰凌,谁也不能保证她就能安然无恙地活下去。”
刚刚站起来的范尼又一次跪了下去,他又一次颤抖着抱住了茜拉老师的膝盖:“仁慈的女士,我请你们救救她!”
似乎是被他的真情感动,一向冷漠的茜拉老师探下身体,扶着他站起来,“哥勒堡最好的牧师正在试图拯救她的生命,她们正在那里。”她指了指那宽敞的马车厢。“我知道你此刻正是心急如焚,但你现在最好不要去惊扰那里的任何人,任何的疏忽都会葬送女孩的性命。”
范尼慢慢地走到那节车厢前,车厢已经被用布蒙得严严实实,不时地有护士班的女孩进进出出,她们神色慌张,面带惊恐,有的脸上还带着泪痕,这令范尼感到不安起来,一夜的奔波和白天的撕杀并没有让他感觉疲惫,相反地他身体里正有一种烦躁的力量驱使着他围着车厢走来走去——他就这样走了不知道多久,终于一个修女模样的女士从车厢里钻了出来,她提着一盏油灯,脸色苍白,满头汗水。
年轻的骑士立刻走了上去,在修女的面前又跪了下来:“仁慈的修女,赞美圣母!”
“永远赞美!”修女立刻回答。
“里面的那个女孩怎么样了?”他紧张地问,然后死死地盯着修女的脸,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
“圣母保佑!我们把箭拔出来了,把骨头接好了,暂时也替她止住了血,我们已经做了一切能做的,但是至于以后如何,我们除了等待就只能祈祷了。”
“我能看看她吗?”
“可以,但是请别碰她,也不要摇动马车,她现在需要安静地躺着,她就在那里。”
范尼轻轻地掀开布帘一角,在黑暗中隐隐约约地看到了格琳兰·希丝莉的脸。女孩此刻安静地躺着,呼吸微弱,几乎看不出她在喘气——即使在黑暗中范尼仍然看出她脸色苍白,暗淡无光,那个曾经看起来永不疲倦的女孩如今就安详地闭着双眼,看不出一点表情。“愿诸神把最美好的祝福都送给你,我的女孩。”范尼低声地说,然后他放下布帘,转身走向分团长的帐蓬。
他一进帐篷,就听到年轻的中队长与分团长之间的争论。
“如果我们再拖下去,用不着谁来攻打,我们自己就会饿死在这里的!”阿西西亚大声地说。
“不然我们能怎么样?带着几万难民在叛军的地盘上游行吗?”回答他的是欧比斯皇家骑士团西北分团的分团长瓦齐·帕克里特,此人年近四十,身材高大,长相威武,然而范尼知道他虽然不乏勇气,但是作风保守,死守成规,从不擅做主张,一切都需要等待上面的命令。
“大人,不会再有人来救我们了,前五大队都是出身贵族骑士世家,他们忠心耿耿,毫无二心,但是其他的十五个骑兵大队,还有分团的步兵团,他们都是从平民中征集的!他们现在已经对我们倒戈相向了,他们已经对着无辜的人举起了屠刀!”
“我们在这里很安全,他们不会注意到我们,我们还是派人去请求救援才是最稳妥的!”
“大人!整个北方全都叛变了!”大队长焦急地喊了起来,“那些平民此刻正用最恶毒的言语咒骂着我们!他们被谣言煽动,被仇恨冲散了理智,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我们藏身于此,到时候这片土地上数以千万的人会用牙齿把我们啃碎!乘他们还没发现,我们应该尽快离开!”
“赞美圣母!”站在帐篷口的范尼突然说。
“永远赞美!”正在争论的两个人立即停下来,一齐说道。
“大人,也许大队长说得对,”范尼说,“虽然我此刻并非一个正规的束带骑士,也没有值得炫耀的金踢马刺(注一:腰带和金踢马刺都是骑士受封的标志),人微言轻,没有什么资格与您唱反调,但我仍然建议您能快些做出撤离的决定,这里离哥勒堡太近了,刚刚我在外面就看到他们的军队已经在四处搜索了,这里是他们的地盘,他们找我们就如同在家里找一只鞋子那么简单,一旦被他们找到,我们面临的就将是几万军队的围攻,这个简陋的村庄是完全没有办法进行任何防御的!而且我们的粮食——大人,就算我们把那些在广场上坐着的人也全吃了,恐怕还是挨不到援兵来的那一天,我们的通信兵甚至无法冲出他们的封锁,诺兰也许还不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以我骑士的荣誉发誓,我以我家族的纹章发誓,我以圣母的名义发誓,这些都绝不是危言耸听! ”
分团长显然被打动了,他久久地凝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烛火的光亮映得他的脸一闪一闪,“无论怎样,”沉默许久,他终于开口,“我们都只是想能拯救无辜的人,我们正是为此而来。如果马上撤退是更好的选择,那么我们就尽快出发。”
“圣母保佑!”阿西西亚一下子高兴得跳了起来,他跪了下去,拥抱着分团长的膝盖。“历史一定会记住您的,您做出了最英明的决定!”
推荐小妖落落<妖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