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莱克教授终究是醒了过来。
醒过来的他并没有因为经历过的事而后怕,也没有因再次见到自己的夫人以及管家而高兴,更没有对周围这四个陌生的年轻人充满疑惑。他只是呆呆地望着熟悉的天花板出神,久久地出神。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失去了它原本的作用。
房间里没有一个人说话,所有人都在静静地等候着。空气里弥漫着异样的紧张,就像是一切谜底终将揭晓时的氛围。可是,世人都知道,谜底永远是不会揭开的,等候揭开的永远是其他人的谜题。
失去了作用的时间却仍旧没有人能抵抗,最强的异能是否能改变时间的洪流?
能改变的只是人们心里的时间,而真正的时间却任性地奔跑着,狂笑着,它嘲笑着人类在它面前的无能,然后在茫茫的广义上越跑越远。
最后,还是李世宗打破了这样的沉默。
他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德莱克教授,上前了一步,轻声唤了一声“教授”。
可教授并没有任何的反应,仍旧愣愣地看着这早已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天花板。
“教授,你知道绑走你的那三人到底是谁吗?他们为什么要绑走你?”
按照几人先前的推断,教授很有可能是被一位他甚是熟悉的人掳走的。李世宗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弄明白大家的推论到底是否正确。
教授仍旧不语,像是一株植物,卖力地生根发芽,却不言不语。
时间交给了生长,时间收货了凋零,世间的规律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教授没有任何回答问题的意思,李世宗几人无奈,却也只有默默地等待着,等待着教授开口的那一刻。
这时候的时间,仿佛挑衅似的走得很慢,在你的面前肆意调笑着,你想要抓住它却怎么都抓不到,你想要催促它别在你眼前晃荡,它却怎么也不愿离开。
很久很久,德莱克教授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声叹气很长,似乎跨过了整个世界,似乎吐出了一个世界,那是一个梦境,那也是现实,那是过去,那也是真相。
随着这口气的吐出,他似乎放下了一切,原本紧绷着的身体也彻底放松了下来。
终于,教授那苍老却似乎看透了一切的声音响起了:
“我知道你们为何而来。”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却明显是说过李世宗几人听的。
教授忽略掉了李世宗提出的问题,也许他根本就没有在乎过李世宗提出的问题。他想要说的,都是自己脑海里郁结了很久的事情,藏在一切之后的事情,所谓的真相,所谓的故事,也许还是所谓的传说。
“我想讲一个故事给你们听。”
教授继续说道,他的眼神变得柔和,却依旧没有离开他熟悉极了的天花板。
他想看着自己最熟悉,也是最让他放松的地方,静静地沉浸在回忆当中,似乎这样才不会被这汹涌的回忆吞噬殆尽。
“不过在说这个故事之前,我想要先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德莱克教授并没有征求任何人的意见,他只是在平静地叙述着,没有对话者,只有听众,他所要做的只是说出,滔滔不绝地说出。
他唤了唤赛格的名字,他让赛格扶自己一把。
教授在赛格的搀扶下带领着所有人来到了宅子一楼的一个角落里,一扇似乎尘封了许久的门扉静静地埋藏在黑暗中,埋藏在阴影里,这里同样埋藏在教授的心里。
教授打开了地下室的门,带领着大家走下了阴暗的地下室。地下室里堆放着老旧的家具,破损却充满着回忆的杂物,以及深处一扇不起眼却上着锁的门。
教授掏出了一直揣在口袋里的钥匙,缓缓地打开了这扇门。
从这一刻看得出,教授不再年轻,他真的老了,智慧如他却依旧败给了时间。
这扇门后面究竟隐藏着什么?打开这扇门后,他们会看到些什么?是挥舞着翅膀的恶魔,还是鲜血淋漓的尸山,亦或是空洞的黑暗,无情无尽的黑暗?
门后的正是纳蒂亚夫人口中的生物实验室。
黑暗中,只觉得很多的仪器零零散散地摆放在桌上,阴影遮挡着一切,似乎想要避开众人的目光。
啪嗒。
教授拨下了门边的开关。
灯光立刻将这里的黑暗一扫而空,照得敞亮。
在适应了光线之后,所有人都被眼前看到的一切所震惊。
尤其是李世宗、雷昂和洛弘尊,这三个下过矿洞的人。苏樱也是一愣,毕竟她也从三人的口中或多或少得听到过一些关于洞中发生的事情。
究竟是什么能让一直淡定的洛弘尊都是一愣呢?
放眼望去,各种仪器摆放整齐。其中却夹杂着一个又一个的烧瓶。
是这些烧瓶震惊了众人吗?
不,当然不是。
只见每一个烧瓶中,都存在着一个小巧的黑影,呈现出人形。
它们站在烧瓶里,似乎在打量着进来的所有人,可是那张空洞的脸上什么都没有。
没错,这些黑色小人,竟是格外的神似矿洞中出现的黑影,只不过要小上许多。
就在李世宗一行目瞪口呆的时候,德莱克教授却似乎完全没有看到这些黑影似的,他径直向前走去,一路上穿过了各种复杂的仪器,穿过了住着黑影的烧瓶,穿过了众人的疑惑。
最后,他来到了一个无菌柜前。
身后跟上的其他人见到教授终于停下了脚步,同样也纷纷停下了步伐,他们的视线纷纷掠过教授略显佝偻的背影,投向无菌柜。
无菌柜中,放置着一块拳头大小的奇怪石头。石头本身是白色的,可表面却嵌着一条又一条错综复杂的脉络。
自从进到实验室后,教授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这块石头。
他问道:
“知道这是什么吗?”
“达克盖特所有的那个矿区中,矿洞后面有一座小山,而那座小山与这块石头给我的感觉很相像。”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立刻回答的却是洛弘尊。此时的洛弘尊,眼里有着一丝的了然,却也迷雾重重。他同样想知道一切的真相,可是却也没有那么的迫切。
他的渴望来自于在那座山上,神秘人物留给他的消息:
一切都在地下,黄泉离你不远了。
真的是“一切”吗?是他想要知道的“一切”吗?
没有人可以回答他的问题,本身就没有多少人能够回答。
德莱克教授有些惊讶地看着洛弘尊,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小伙子。让他也没有想到的是,这么一个年轻人,竟然有着一双似乎洞穿了一切的眼睛。
他看着他,从眼睛里,他也看着他,看着眼里的他。
教授点了点头,脸上罕见地露出了赞许:
“没错,这块石头和那座小山是同样的物质。”
而接下来教授道出的话语,却是直击众人的心灵。仿佛有一股冰凉,从心脏穿过血液,直接涌进了天灵盖。
“它们都来自外太空。”
教授语出惊人,之后却是陷入了久久的回忆。
许久,教授再次开口,他的目光第一次离开了那块石头。
他扫视过所有人,更加低沉的声音响起:
“你们如果愿意听听我的故事,那便是太好了,我终于可以说出这一切了。一切的一切都要从五十年前开始说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