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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宝藏

三眼巨怪的来历如同巨龙那样古老,他们的名字总是同神话故事相依相伴。据说,当年土地众神与山间众神为了争夺大地的领导权,相约决战于基克罗尼西暗芒之地。山间众神首战告负,遂与地下众神歃血为盟,并耗费七七四十九日,从岩石的灰烬中造出三眼巨怪。从此,三眼巨怪成为了山间众神的守护者。他们在最终决战中起到了决定性作用,帮助山间众神战胜了土地众神。他们的性格来自于山间众神的领袖莱格纳瑟斯,因而暴躁而鲁莽。他们还受到了地下众神的影响,时常不讲信用,背信弃义。虽然这只是传说,但人类在不断接触三眼巨怪的过程中所遭受的无数磨难,却证实了三眼巨怪的可怕——不知是神话给人类戴上了变色眼镜,还是三眼巨怪的种种作为缔造了神话。不管怎么说,三眼巨怪是非常不受人类欢迎的,即使他们深藏于大山中,很少与外界接触。他们的死亡目光,能够很轻易的摧毁一支千人军队,力量丝毫不亚于巨龙,令人谈虎色变。

死白脸担心的就是三眼巨怪的背信弃义。他紧紧抓着长剑,停留在十多米开外,小心谨慎的观察着三眼巨怪,尽量不让自己的目光显得“坚硬”,以免触怒这个大家伙——虽然这毫无用处。而帕恩却毫不犹豫的靠了上去,直到一伸手就能碰到那个大脑袋才停了下来。

在这么近的距离内观察,三眼巨怪的庞大更为惊人。他的皮肤光滑而充满光泽,仿佛灰白色的大理石一般。他没有毛孔,也没有任何毛发,全身都光溜溜的。他的嘴巴长在脑后偏上的部位,以便接取雨水解渴。他没有鼻子,三只眼睛在观察事物的同时,还承担了呼吸的重任。那三只眼睛就是最惊人的东西,现在他只睁开了一只,如果三只全部睁开,眼中射出的光亮会让人心头发毛。

帕恩就像一只小蠕虫,漂浮在脑袋附近。事实上,他也觉得有些害怕,但却被强烈的好奇心掩盖了。他脑中盘旋着无数问题,例如月神塔和月神湖的成因,来历,存在,发展,飘渺……还有三眼巨怪的经历——他说,他被精灵之神拯救于水深火热之中,是种什么拯救呢?精灵之神又是谁?而无论是书籍还是口头流传,都未曾记录精灵之神和他拯救三眼巨怪的过程,这完全是个“全新的故事”。

三眼巨怪见帕恩沉吟不语,便开口说道:“请快些问吧,抓紧时间。看看你的头顶,我无法保证巴奇拉人何时会冲破防线。或许,我们只有几分钟时间。”

帕恩仰面看去,电网高悬空中,银蛇乱舞。但透过电网,他看不清蝙蝠人的细节,只能大约分辨出那条黑龙已分裂为三条。他心想,也许蝙蝠人投入了上万的兵力。电网的威力显然又减弱了,不时落下几具尸体,可见电网已不能瞬间焚化蝙蝠人。虽然每当尸体下落时,电网总会分出一条闪电将其击碎,但总体看去,它已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我想我已经抓住了核心。”帕恩说着低下头,直视那颗明亮的眼珠,“当巴奇拉人在月神塔周围盘旋的时候,我认为您完全可以带着月神荣耀之地离去,而您却没有这么做。”

“可爱的孩子,你确实提出了核心问题。”三眼巨怪微微眯上眼睛,光亮收敛许多,“但你错了,我没有能力带着月神荣耀之地离去,只有反过来说才正确。当我沉睡的时候,三元光月大阵带着我——啊,它就是你们人类所说的三座月神塔,其实是座超元素魔法阵。它带着我在森林中移动,以躲开你们人类的窥视。但这一次,它告诉我,它受到了森林女神的召唤,不得不第一次主动接触人类……”

“森林女神!”帕恩凄惨的惊叫一声,“那个诅咒!真是诅咒!”

死白脸惊骇得全身发颤,忍不住向前游近了几米。

“是你打开了三元光月大阵的封印,我可怜的孩子。”三眼巨怪不动声色的说道,“虽然我沉沉睡着,但我知道是你。我也知道那个诅咒,只有需要经历诅咒考验的人才能打开封印。然而,结果很好,我的孩子。三元光月大阵没有攻击你,因为你不像巴奇拉人那样满怀贪婪。我敢肯定,你的内心中,全然没有考虑过湖底的宝物是什么,而那些宝物又会带给你什么好处。是这样吗,我亲爱的孩子?”

帕恩急促的喘着气,逐渐冷静下来。他苦笑道:“说实话,我考虑过,但我只是猜测,那些宝物会给巴奇拉人带去什么好处,并且想阻止他们。您应该知道,巴奇拉人虽然可悲,却不能让他们拥有过于强大的力量。”

“啊,可悲。”三眼巨怪闭上眼睛,旋即睁开,“我从来没有从人类口中听说巴奇拉人是可悲的,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类。难道在你心中,根本不存在仇恨么?”

帕恩摇摇头,叹道:“不,有仇恨,我只仇恨身边的人和事。巴奇拉人离我的生活太遥远了。”

“尽管如此,你没有受到绝大多数人的影响,我想这是你的优点。”三眼巨怪转动脑袋,向上瞥了一眼,“咱们还有一些时间,你可以再问一个问题。”

帕恩皱眉沉思,说道:“我想知道森林女神的诅咒到底是什么。”

“这一点,我不能告诉你。”三眼巨怪又眯起眼睛,也许这算是一个微笑,“但其实,我已经告诉你足够多的线索了。如果我挑明了说,我也会跌入诅咒之中。”

“是的,很抱歉。”帕恩叹了口气,“那么我换个问题,湖底的宝物是什么?嗯,我的意思是,巴奇拉人为什么要这么奋不顾身的抢夺它?”

“是它们,”三眼巨怪说道,“有九件宝物。当然,这只是我的观点。也许在你们人类看来,那些魔法晶石和武器盔甲也算得上宝物,那么就有无数。”

“就请您说说那九件宝物吧。”

“一本书,一枚戒指,还有七颗小珠子。”三眼巨怪顿了顿,观察着帕恩的反应,但他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他把眼睛眯得更小,说道:“要么是你毫不动心,要么是你对这些宝物全无概念。瞧瞧你身后的伙伴,他已经快晕过去了。”

帕恩吃了一惊,连忙回头。死白脸正脸容扭曲的向水下沉去。帕恩刚想回头营救,忽然水花四溅,狗熊钻了出来,轻轻托住了死白脸。

“水太冷了,我的脚都快抽筋了!”狗熊向死白脸抱怨道,“我跟你说过,水性不好就该先在岸上活动一下!你瞧,你根本不听!你从来都不听我的话!”

死白脸目光呆滞,说不出话。

“宝物怎样了?”帕恩注意到狗熊两手空空,急忙问道。

“嘿!一个大箱子,卡在石头缝里!”狗熊气恼异常,但可以理解这种眼看着宝贝却吃不到嘴里的心情。他摸索着从死白脸手中拿到长剑,又道:“我上来拿个家伙!希望它足够坚硬,能把石头撬开一些。”说完,他将死白脸推向帕恩,迫不及待的一个猛子扎了下去,根本没时间去思考死白脸的异常表现。

帕恩抓住死白脸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这时候,死白脸喃喃的说话了:“这竟然是真的……我从来都不相信……一本书?一枚戒指?七颗小珠子?它们应该在更……可怕的地方才对啊……”

“一本书,一枚戒指,七颗小珠子。”三眼巨怪缓缓重复了一遍,“看上去你知道这是本什么书,是枚什么戒指,是七颗什么样的小珠子。为什么不告诉你的伙伴呢?”

死白脸无比艰辛的咽了口唾沫,说道:“我不知我猜得对不对……或者说,某些传闻对不对……”他苦笑一下,继续说道:“我听说,月神湖底藏着一本黄金铸成的奇书,记录了特比特人所认为的三大禁忌法术。但几乎所有人不相信这个传闻,只以为痴人说梦,包括我在内……”

“禁忌法术,也对也不对。”三眼巨怪说道,“所谓禁忌,就是威力过于庞大,人类无法真正掌握。而只要掌握了,甚至掌握到收发自如,那就不是什么禁忌了。至于三大,言过其实了,就我所知,只有一个法术,但却极其繁复。还有黄金铸成,不得不承认人类的想象力,嗯,还有无孔不入的打探能力,我不知道这些秘密是怎么泄漏出去的。话说回来,其实那只是本非常普通的羊皮书。当年,可敬的精灵之神藏起这本书的时候,我偷偷看了一眼,非常不起眼,封面上甚至连名字都没有一个。嗯——你们人类叫它什么?”

死白脸慌忙答道:“〈灭世魔典〉。”

“啊!灭世魔典!”帕恩叫道,“原来它藏在这里!难怪巴奇拉人会连命都不要的抢夺它!我们必须保住它!”

“很好,好极了。”三眼巨怪发出一阵奇异的呼噜声,“即使你得知了书名以及它的价值,你仍然没有想到要拥有它。很荣幸,我能遇上你这样的人类,这是可敬的精灵之神对我的奖赏。现在,我可以毫不犹豫的执行森林女神的命令了,因为你对月神荣耀之地的宝藏毫无贪婪之心,所以你有资格拥有它们。”

“什么?”帕恩愣愣的说道,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啊,当你离去之后,月神荣耀之地终又能恢复平静了。”说话间,三眼巨怪将整个脑袋露出水面,三只眼睛全部睁开,刹那间光彩四溢,“而我,也将不再受到任何约束。从此,我不需要沉睡,不需要固守这片森林,我能跟随着月神荣耀之地周游世界。天下还有比这更让人欣喜的事吗?”

“您是说,”帕恩恍然大悟的说道,“您守护着宝物,而您把它们交给我,您就可以……”

“无事一身轻。”三眼巨怪说道,“事实上,在我沉睡的千多年来,我一直在等待合适的人出现。但很遗憾,可敬的精灵之神寻找了五百多年,还是没能找到,于是他放弃了。而你,是森林女神给我的一次机会,使我不用永远等待下去。”

“不,我想,我没有能力保护这些宝物。”帕恩摇头道,“您还是再等等吧,或许有比我更合适的人出现。”

死白脸大为焦急,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后,他耸耸肩,神情逐渐回复了淡然。他愿意相信帕恩的判断。

水面突然波涛汹涌,三眼巨怪伸出一只巨大的手掌,托住了帕恩和死白脸。“太好了!”他望着两人,大声说道,仿佛打雷,“你再次通过了考验!很抱歉,亲爱的孩子们,我撒谎了。但我不得不这么做。人类的阴险狡诈早已让可敬的精灵之神心存戒备,而我同样如此。现在我说实话,目前来说,那所谓的灭世魔典不能交给你,因为你没有能力驾驭它。但其他东西,你可以随意拿取。另外,我也说了部分真话,我不再受到任何约束。我将周游世界,但我的思绪却会永远陪伴着你。直到某一天,当你有了足够的能力,你我就会再次相见。”

帕恩愣了片刻,苦笑着说道:“您这些话,又是真是假呢?”

“我向可敬的精灵之神发誓,这一次我说了真正的实话。”

帕恩沉吟道:“如果我还是选择放弃呢?”

“啊,你不会愿意看到一个老人继续沉睡,继续浸泡在湖水中的。”三眼巨怪说道,“也许我该请求你吗?这可真是太滑稽了。我居然请求你拿走宝物,而我一直努力不让任何人拿走它们。”

一段长时间的沉默。三眼巨怪忽然说道:“时间到了,你的伙伴已经拿到了箱子。巴奇拉人即将转移攻击目标,而我已筋疲力尽,对此无能为力。请容许我离去吧。嗯,森林女神告诉我,你叫帕恩·卡诺夫。我亲爱的朋友,我会永远记住这个名字的。再见,让我敬佩的朋友。”

狗熊从水里冒出头来,喘着粗气刚要说话,突然间物换星移,天光大亮。三眼巨怪和月神荣耀之地完全消失了,不留一丝一毫曾经存在过的迹象。人们迷迷糊糊的望向四周,树木林立,无边无际。在他们头顶,维路火球舒展身姿,挥洒着暖洋洋的光和热。他们脚下,没有湖泊,只有稀烂的泥地。

狗熊右手托着一个青幽幽的小箱子——它只比一本厚书大上几分,外表毫无装饰,显得非常简陋。他茫然的问道:“我们是在做梦吗?”

“他走了。”死白脸吁了口气,“他就这样把我们丢在这里……”

帕恩唰一声举起长剑,沉声喝道:“快走!”他转身向记忆中小辣椒的方向奔去。

三人在树林间狂奔,首先发现了衣物。他们放弃了沉重的盔甲,只拿了外衣,边跑边穿。小辣椒就在衣物堆后不远处,呆呆的站着发傻。死白脸拉起她就跑。没过几分钟,他们听到身后隐隐传来蝙蝠人愤怒尖利的叫声。几乎就在同时,地面上出现了稀薄却仍足以致命的雾气。

“怎么回事?”小辣椒心惊的问道。

“我想,是三眼巨怪把蝙蝠人带到了远处。”死白脸说道,“但没有远到能让我们轻松逃走。也许是他力量不够的缘故……”

“我的斧头!”狗熊突然大喊一声,把箱子塞到死白脸怀里,转身就想往回跑。

死白脸又惊又怒,甩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喝道:“你想死吗?!接着跑!”

狗熊极不甘心的“嘿”了一声,恼恨的叫道:“我会记着!你们这帮蝙蝠杂种又欠了我一把斧头,一记耳光!”

“那条河也不见了。”帕恩冷静的说道,“恐怕我们再也找不到马了。”

“如果它们没睡着,咱们就能找到!”死白脸说道。

“啊!记得吗?!”小辣椒慌张的叫道,“还有那个黑影子!那是什么?!”

“总而言之,不会对我们有害。”死白脸说道,“或许他是三眼巨怪的属下,或许他也是月神塔的看护者之一。别说这些废话了,留些力气跑步!”

地面越来越硬实,有利于奔跑。然而雾气却也越来越浓厚,双腿迈过,翻腾不已。此外,蝙蝠人的叫声也在不断逼近,甚至已能听到他们挥舞翅膀发出的呼啦声。四人焦急万分,却又无计可施。他们感到,死亡似乎已降临到了头上。

突然,帕恩眼角余光瞥到了什么。他赶忙转头,顿时狂喜的叫道:“快看!一条路!”他领头向左方跑去。

虚晃的雾气之中,竟真的有条光明大道,就像那条小河破开了雾海;白茫茫的一片中,那条黄褐色带子看上去真是无比可爱。人们踏足其上,立刻心安不少,同时却又疑虑重重。

“谁干的?”小辣椒轻声问道。但很显然,她问了句废话。

顺着路跑出几里地后,人们疲惫不堪。惨厉的叫声越来越响亮,整座森林中都似乎弥漫着这可怕的声响,铺天盖地,令人惶然。当人们双腿发软之际,他们意识到,蝙蝠人已逼近到身后不足一里路的地方了。

死白脸忽然喘着气说道:“即便我们没有被蝙蝠人杀死,也会跑死的。表决吧,亲爱的战友们,是难看的累死,还是英勇的战死?”

“对于宝物而言,两者没有任何区别。”帕恩说道。

“那还不如战死!”狗熊喝道,“逃跑永远不是斗士的性格!”

“我发现,”死白脸瞥了帕恩一眼,“亲爱的金山,看上去你并没有过分疲惫。”

帕恩稍作思索,明白过来,淡然笑道:“不,别打这个主意,放弃战友永远不是我的性格。”

“有些时候,我们必须作出更为恰当的抉择……”

“我倒想反过来说。”帕恩呵呵笑道,“只有我没有过分疲惫,也就是说,只有我能应付蝙蝠人。”

“哈!我力气多着呢!”狗熊狂然大笑,“想试试吗?你这目光浅陋的臭家伙!你没有半分观察能力!”

“我看不用讨论了,女士优先。”死白脸说着,将箱子抛给小辣椒。他的声音充满了强大的信心:“去千羽集市的老地方等我们,不见不散。”

“不!”小辣椒像接到了一个烫手的山芋,急忙又扔给了帕恩,“你带着这玩意儿滚蛋吧!”

“啊,没错。”帕恩说道,“这玩意儿太显眼了。”他边跑边研究箱子,摸索了一阵,终于打开了箱盖。里面只有一枚黑乎乎的很不显眼的戒指,固定在一个精致小巧的青铜架子上。“瞧。”帕恩拿出戒指举了起来,“就这一样东西。箱子我要了,戒指你们谁拿着?”

“通常来说,女人更喜欢戒指。”死白脸话声低沉的说道,“小辣椒,如果你让这枚戒指落入其他人手中,那么我会亲手摘掉你的脑袋。请你相信,我不是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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