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铁梯向上爬,发出了咣当咣当的声音。
来到了三楼的天台上,夜已深,四周静谧安逸,夜空中时不时听到蟋蟀的叫声,流浪猫咪的呼叫声。
夜空如藏蓝色的黑幕,一轮圆月高高悬挂其中。月光皎洁清冷,如倒倾的银光落在大地上,站在天台上望向远方,乡村旷远的田野,宁静安详的村庄,道路旁深然挺拔的树木,视线所及的最远处那一座座黑黝黝的山丘此刻也添了不少神秘色彩。一切是多么的恬静而温馨!
宁疏落安安静静站了好一会儿,她的思想飞扬,如跳舞的夜精灵,也不知顺着黑暗中景色飘到了哪里去。
她想起了李白的明月,想起很多名人的明月,每个人都赋予明月别样的情思,却不知明月自己的情思是如何的。
宁疏落干脆直接躺在了天台上,就像小时候一样,每逢暑假夜晚的时候,便会在天台上铺上草席,一家人躺在草席上看星星看月亮。宁父宁母还会给三个小孩出点谜语讲些笑话,气氛特别融洽。
躺下没多大一会儿,正凝神瞅着天上,就突然听到有人也在爬铁梯,梯子不时发出有节奏的咣当的声音。
是谁?
还会有谁跟她一般,今夜无眠啊!
她默默等待着,内心有些企望。
就像在这深夜里,一个寂寞的人,总是期待着会有另一个寂寞的人来靠近她。
咣当咣当的爬梯声,终于还是停下了。
她和他都突然一瞬间看见了彼此,黑夜如幕,月光如水,他们的表情却是那么奇异古怪。
“咦?是你?”宁疏落偏头看去,发现等待的人竟然是赵环桐,有些诧异,又有些安然。
赵环桐却依然不动声色,淡定沉静,他仿佛早就知道宁疏落在天台上一般。
“今晚月色很好,我上来看看。”赵环桐轻声道。
他很快便爬了上来,席地而坐,神态十分随意的坐在疏落身旁。
疏落也不好再躺着,那样的话未免不太雅观,便也立起身子,双手向后支地,仰望夜空。
“恩,今晚的月亮又圆又亮,确实好看。浩然呢,睡着了吗?睡得这么快?”
“他一躺下就睡着了,我睡不着,听见外面似乎有动静,就出来看看。”他有听到隔壁房间的开门声和爬楼梯的咣当声,他其实有猜到。
“呵呵,你不会以为是有贼吧?我们这民风很淳朴的,再说大家邻里乡亲知根知底的,基本也都没啥钱。”
“没有。没有那样想。”
“那你以为什么?”
“我想,应该是有人跟我一样,出来看月亮的。”说到这,黑暗中的赵环桐突然笑了一下,笑容极浅,如同清风带着飞羽飞快的掠过水面那样轻柔安宁。
不过宁疏落此刻只顾着看天上的月亮星星,并没有注意到。她其实不太敢看他,他在黑夜里也如同一个随时随地的发光体一样,无时无刻不在释放着他的万丈光芒。
“哦,好吧。你都这么说了,我只能信了。以前夏天的夜晚也经常这样爬到三楼天台上,看这些星星啊月亮啊,看着看着就感觉心情会轻飘飘的,然后就想好多好多,自己都想不明白的事情。深夜里,特别适合静思。我小时候还会想什么牛郎织女啊,什么嫦娥奔月啊,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们小时候就会信这个,哈哈。”她调皮的向他笑了笑,神情特别像只顽皮的小猫咪一样萌动机灵。
赵环桐,清雅的身姿即使席地而坐,也没有损耗他半分风华。
他看着她调皮可爱的样子,内心有些动容,也开始双手向后支地,身子稍稍后倾,仰起头望着墨黑色夜空上那轮明月。
“我以前也差点信了,小时候我们都一样的。其实现在我们也没什么差别。”
“小时候可能一样,但现在肯定不一样。”宁疏落摇摇头嘿嘿笑了一声,笑得有点奇怪。
“哦?怎么说?”
“现在,你是男的,我是女的呀,怎么能一样呢!哈哈哈。。。”
赵环桐被她的破笑话冷到,幽幽地瞥了她一眼。
“你说也对,性别不同,怎么会一样。”他觉得深夜里的宁疏落似乎又变了个样子,她好像有很多面,每一面都让人忍不住的想去探索去挖掘。
“恩,其实很多都不一样啊。你的家境应该很好吧,至少比我家好吧,你从小上的学校受的教育,肯定也比我们这些穷乡僻壤的乡巴佬好吧。这些都是你们的资本,起跑线就比我们高很多。”她有些艳羡,他太过出色了,让人羡慕的都嫉妒不起来了。
可能是彼此差距太大了吧。
“你在说家境背景吗?”赵环桐想了想,风轻云淡地道“那倒是确实比你们强很多,不过那又怎样,你看我还不是待在了这里。”
“喂喂,你客气点行不,你看看你待在谁的地盘,真是一点不谦虚!”疏落听出他的毫不在意顿时就不满意,他在嫌弃这里。“能拥有的还是珍惜点吧,总比我们这些没有的强吧。我就很好奇了,你暑假怎么也不回家呀?你家也就是在省城啊,又不远,几个小时的路程。你都不想你父母吗?”
赵环桐很是顺从,说出的话却不那么谦虚。“恩,如你所说,我还是谦虚点,毕竟你是没有的额。”随后他沉默了下,似乎在考虑怎么回答宁疏落后面的问题。
宁疏落见他没说话,就偏头看了他一眼,赵环桐的神色有些奇异,没有很高兴也没有很伤悲。
“你不想说就不用说了,我其实也不是那么想知道。”
算是给了赵环桐一个台阶下。
赵环桐终于还是开口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父母也不怎么在家里,我一个人呆着也挺无聊的,就想着还是阳城这里清净,索性就不回去了。”
“为了清净,你是躲着谁吗?你父母也不管管你吗?”宁疏落很难理解他的说法,父母就算经常不在家,也终归是自己的家里。阳城再好再清净,那也不是他的家啊?
“恩,你说的也对,也算是躲开某些人,比较麻烦的人。”赵环桐认同了她的说法。
但宁疏落听着更迷糊了,云里雾里的,有些踌躇,但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八卦之心,“我听着好迷糊啊,那你能说出来是躲谁吗?要是不方便的话,就算了。嘻嘻,我就是八卦一下。”
宁疏落又暗暗琢磨了一下,躲人躲到阳城来也不肯回家,那他来阳城上高中也是为了躲人吗?
“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来阳城一中读书呢?毕竟我们学校跟你们省城高中比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学校级别在那摆着,我也不能昧着良心说。”
“其实我觉得阳城一中还不错啊,老师们教的都挺好的,讲的通俗易懂,教导方法也很效果。没有你说的差距那么大,省城高中也没你想象得那么好,你这是纯属自己的胡乱猜测。”
“是吗,我觉得你成绩能那么好,肯定是从小学就上的特别好的学校吧!不像我们,我小学就在这榆树镇小学上的,很破很破的,真的。”宁疏落回忆起自己的小学,感觉就是几个瓦房凑出的小学,破的简直是在阳城都能排上倒数了。
“不对,应该是幼稚园开始。”宁疏落又急急补充了一句。
“你们小学有那么破吗?都让你这么嫌弃了,那得破成什么样了。”赵环桐失笑道。
“其实我对小学初中也没什么印象,就感觉一直都是不停的上课做作业不停地上补习班吧。你其实想说我成绩好是因为我上的学校好吧,也不尽然吧。在省城,很多学生水平跟我都是差不多的,只是你不知道罢了。我这点成绩也就在全省排个前一百吧,在我前面还有很多人呢。”赵环桐实话实说道。
他只不过是理科成绩好点,然后是阳城一中每次月考题其实出得不难,他能考个比较好的成绩而已。这些算不了什么,如果是自己认识的那些人,一样也能做到的。
“不是吧,就你这水平还进不了全省前一百,我的个天啊,你们省城出人才啊!我都不想相信你说的,简直是太打击人了吧!这要是让金逸知道,不得气得吐血啊!”宁疏落提到金逸,想到金逸的有些作为不禁有些汗颜,“金逸其实就是争强好胜了点,人还是挺好的。那个你大人大量,不要跟他计较了哈!”
“哦?你跟他很熟,这么维护他?你们是朋友关系?”
“算是朋友吧,其实我挺能理解他的,他针对你完全是他性格使然啊,不服输不妥协,说实在的,有时候我还挺佩服他的。很少有人能这么勇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去挑战自己的对手,尤其是对手比自己等级高太多的情况下。”
“他一时迷惘,不应该把目光紧紧盯在我身上。不过你这么佩服他,你不会也有想要挑战的不可能的的对手?”他竟然如此自信,让她还是暗暗吃了一惊,原来他真的从来没把金逸看在眼里啊。
虽然她隐约有所感触,但听他自己说出来,她还是惊讶到了。
“没有没有,我怎么可能那么不实际,我就是感慨一下而已。那个你是独生子吧,你没有兄弟姐妹,小时候会不会寂寞?你看我们家三个小孩,其乐融融的,每次放假我们都回家,我爸妈就特别开心,因为这时候家里特别热闹。”宁疏落悄悄转移了话题。
“虽然我没有亲的兄弟姐妹,但我也有堂哥堂姐的,也还好吧。”赵环桐也不计较她的小心思。
“你爸妈对你好吗?你以前有挨打过吗?”赵环桐来到宁家后,他暗地里观察了一下宁父宁母,感觉他们不太像那种动不动就打骂自己小孩的家长。不过看的出来,宁疏落虽是最受宠的,却不是宁父宁母最喜爱的。
宁父最喜爱的应该是她的姐姐,宁母最喜爱的则是她的哥哥,一些事情上可以看的出来两老的偏心。看似她在这个家里很不错,实际上并不是宁父宁母心里真正疼爱的那一个。
“我爸妈对我很好啊,我这么讨人喜欢,有谁舍得打我啊,你怎么会问这个啊!我在家里是最小的,我大姐我二哥都得让着我的。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得先给我呀。”宁疏落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很坦然地实话实说。她觉得自己很幸运,最小最受宠,谁都得迁就她。
但是,这一切是否是真的如此,还是作为掩饰真相的表象呢?
赵环桐其实很想直接问她,那你上次昏过去后,校医院的护士怎么说你的背上都是被人用什么东西抽过的血印子。
不过,最终他还是没能问出口。
这对她而言,太过隐私,他们之间还没熟悉到那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