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他单以一指之力就将周岳打飞,不禁愕然。门口却传来一老者声音道:“不对,你小子出指的劲道错了!”
目光瞧处,只见话语是从一个身材干瘦,身着粗布衣服的老者口中发出。
老者年纪甚大,头发不剩几根,背后背着一个草笠,赤脚跣足,一副老农模样,对着白衫男子道:“这‘凋花指’不单单要讲究力道和速度,还需把握分寸,七分攻中带有三分收式,万一你这指没点到,还有回旋的余地,倘若用了十分力,短时间再想出第二指可就难了。”
男子恭敬回道:“师傅教训的是。”
赵若兰双目呆滞,对这男子瞧得痴了,脚步不觉前迈,小声唤道:“唐……唐大哥?”
“唐灵!”晴多欢喜无伦的挣脱赵若兰的手,一溜小跑的奔向白衫男子。
原来这男子就是唐灵!
唐灵那日被这老者相救,后来得知这老者竟是父亲唐肆、唐尧和唐邺之师——唐横。
唐横见唐灵琼林玉质,于期颐之年将生平最得意的“十绝技”尽数传授给了他。
唐灵伸手将晴多抱在怀中,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抬起头微笑道:“若兰,好久不见。”
晴多见唐灵眼睛上缠着白布,小手轻轻碰了碰,问道:“唐哥哥,你的眼睛怎么了?”
唐灵握住她的小手,柔声道:“没事,你头发怎么这么乱,这些日子受了不少苦吧,一会我帮你梳。”
晴多自从跟了程天硬,心中的确有很多委屈,此时听唐灵说起,鼻子一酸,“哇”的哭出声来。
程天硬瘫坐在地上,开怀笑得像个孩子:“唐灵老弟,俺就知道你死不了!”
唐灵心中也颇为感慨,点头道:“程大哥辛苦。”
花子辛望着唐灵的身影呆呆出神,口中低声道:“唐灵?”
刘虹彦望见唐灵,脚下动也动不了,干噎了一口吐沫。
唐灵侧耳道:“花师妹,你也在?”
花子辛娇躯一凛,俏脸微红,颤声道:“是……是啊。”
唐灵笑着问道:“杜妹妹,陆兄伤的重吗?”
杜秋见唐灵无碍,也自欣喜,听他发问,刚要回答,陆元瑾笑骂道:“你这家伙,还是老样子,就……就知道奚落我。”说话时气息不稳,显然伤势不轻。
赵若兰双眼湿润的瞧着唐灵,再也忍受不住,就要上前。忽然间后边“啪啦啦”一阵碎响。
只见周岳从碎石中慢慢站起,直起腰板,满身灰土的向这边嗒嗒走来,近处看时,他身上竟连一点伤痕也无。
陆元瑾不禁骇然:“他究竟是人是鬼?外功怎会这般厉害!”
轿中人冷哼道:“你们旧人相聚真是好得很,只可惜我没有时间给你们团圆,因为这是你们的最后一面了。”
唐灵方才与那青衣人交手,只觉他内力很是熟悉,一时间又无法确定,问身旁素衣女子道:“碧华,你看他是不是个五十余岁,身着青衣的男子?”
那名叫碧华的女子点头道:“不错。”
唐灵奇道:“周岳?他不是死了?”此言一出,在场之人都是一愣,不知不觉中生起一股恶寒,眼前的明明是一个大活人,何况死人怎么会站着打这么半天。
陆元瑾毕竟心思缜于他人,回想起交手过往,忽然开口道:“不错,他不是活人。”指着那四名男童、四名女童道:“他们,也都不是活人!”
“什么!”众人一阵唏嘘,“他们是死人?”、“死人怎么能动?”……
“这是湘西的一种邪术,名为蛊术。”只闻门口的那位干瘦老者缓缓道,“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一位蛊师,你不好好在苗疆待着,到我们中原意欲何为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头好眼力,今天我要把这里的人通通做成傀儡,让你们都为我所用!”声音尖锐,带着回声,周围狂风又起,吹在众人身上都是一颤。
唐灵问唐横道:“师傅,这尸偶不死不灭,躯体又无痛感,我该怎样应付?”
唐横答道:“苗疆蛊师用自身精血圈养蛊虫,练成尸丹,蛊虫一入人身,就会钻入脑髓,控制躯体,你只需攻击尸体的头颅便可。”
“你这老儿话太多了!”只闻轿中人一声暴怒,轿顶猛地掀起一边,一个金色小人从其中飞快钻出,带起一股腥臭。
只见这金色小人身高不过五尺,浑身缠满黄布,着地后“嗷”的嚎叫一声,四脚着地向唐横飞快奔去。
唐灵似乎毫不担心老者,面对周岳叹道:“周兄,你英雄一世,想不到扬州一别,竟落得如此下场。”
碧华睫毛低垂,轻声道:“他人已死,听不到你说的。”
唐灵“嗯”了一声,身后劲风袭来,一股霸道至极的内力吹到自己背后。唐灵知是唐横掌力所发,回身挡在碧华身后,原来是那金色小人双手推出要扑向唐横,反被唐横一掌击倒。
只见金色小人匍匐在地,口上绷带挣开,连吐几口黑血。小金人口中乌黑,一颗牙齿也无,在场之人见后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唐横厉声喝道:“你的本命金蛊已被我所伤,还不乖乖出来!”
轿中人大笑道:“哈哈……你,你别高兴得太……咳……咳咳咳……”那人话尚未说全,就猛烈咳嗽起来,显然是受了重伤。
唐横眯眼向轿子走去:“老禾不早除,余种秽良田!你不出来,那我就过去。”对在场众人道:“老夫今日就让你们见识见识苗疆蛊师的样子。”
唐灵心想:师傅要杀他?
唐横问道:“徒儿,你可知道这金蛊是如何炼出来的?”
唐灵摇头道:“愿听师傅教诲。”
唐横讲道:“这苗疆炼蛊师将蛊的成色分为八种:金、银、铜、铁、飞、行、炼、凡,能炼出前四种的叫做大蛊师,分四品,后四种的叫小蛊师,尤以能炼成金、银两蛊的可称为蛊司,此人既能炼出金尸,可见在族人中地位极高。”
众人听唐横接着道:“蛊师分为白蛊师和黑蛊师,白蛊师炼蛊救人,黑蛊师炼蛊害人。”
唐横指着地上的小金人道:“炼制这种东西极不容易,是将金蛊炼成后,让不超过七岁的孩童吞服,孩童需承受九九八十一天痛楚,方才死去,这比凌迟还难受百倍,而且这东西百难成一,难道炼出这种东西的人就不该死吗?”
唐灵虽未亲眼所见被唐横击伤的小金人,但想到黑蛊师竟然拿小孩试药,却也不寒而栗。
轿中人大呼道:“周岳!”只见周岳身影晃动,向唐横后心抓来。
唐灵耳听风动,纵身跟上,抬手隔开。只这一瞬,四名男童抬起轿子就要往出跑。
唐横喝道:“留下吧。”身动如箭,斜射而出,啪的一掌,凌空往轿子上击去。
只见四名女童排成一排挡在轿子前,掌风到处,四名女童连同四名男童都被打飞出去,无不是躯体四散,胳膊腿横飞,轿子中央亦被打出一个大洞。
霎时间,一个瘦弱的蓝色身影从轿子另一端飞出,喷出大口鲜血,一跃便至高墙。
赵若兰一颗心全然牵绊在唐灵身上,陡然间却看见眼前如此残忍场面,不由掩口后退,胸口气血翻涌,说不出的难受。
唐横正要去追,身后一声女子惊呼道:“瑾哥!你怎么了?”回头一看,只见陆元瑾倒在地上,口唇紧闭,脸上毫无半点血色。
唐横先前见他用的是唐门功夫,回望了一眼那蛊师远去的身影,拍了拍手,向陆元瑾走了过去,搭上他脉,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说道:“内伤不重,喂他服下。”
杜秋知他是唐灵师傅,感激地接过药丸,放入他口中,不一时,陆元瑾果真呼吸均匀,悠悠转醒,睁眼看见唐横站在身旁,情知是他出手相救,虚弱地道:“多,多谢……前辈。”
唐灵方才听见杜秋的喊声,正感着急,闻听唐横过去,心中渐渐放下,抬手还了三掌。这三掌灵动飘逸,使得精妙难言,都是“后天四重手”中的功夫。
这“后天四重手”并非只有四招,分别对应四象:“老阴”、“少阴”、“少阳”、“老阳”,每招掌法不同,都有近千种变化。而唐横站在一旁看着,时而点头,时而摇头。
晴多问道:“唐哥哥他为什么不睁开眼睛打?”赵若兰听后,心中泛起一阵酸楚。
数招过后,唐灵出招更是得心应手,那周岳虽强,毕竟不是活人,招数未免冗杂重复,较他当年巅峰之时差了一大截。
唐灵侧身上前,右臂隔他单掌,左手出掌如电,向右击出,正中周岳头颅。
周岳全身猛的一颤,脚步跟着停下,一张僵硬的脸被唐灵掌风鼓得变形,这招正是“见风蚀骨掌”上的功夫。
只见周岳脑袋向左一偏,颅骨“咯咯”作响,太阳**眼可见的裂开数道,经风一吹,“咔”的声碎响掉下一块,却无一滴血流出,接着“啪啦”又是一大块剥落,但见里边满是蠕动着的弯弯曲曲的小黑虫。
赵若兰实在忍受不住,转身干呕起来,连陆元瑾这种老江湖看着都泛起阵阵恶心。
唐横望着从四对童男女头中爬出的满地蛊虫,对陆元瑾道:“烦请借些火把,烧了这些尸体。”
陆元瑾惶恐道:“不敢。”忙吩咐丁壮带着两个胆大的庄丁过去将虫子扫到一处,尸体遇火,只烧得蛊虫“吱吱”有声。
唐灵站在场边,鼻中闻着刺鼻焦味,叹了口气道:“这些黑蛊师作践死人,如此丧尽天良,下次被我撞见,定不会放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