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正是唐灵。
赵囊一听他说要吃自己,着实吃了一惊,自己虽是一方恶霸,可毕竟生在城里,养尊处优,山贼的手段虽没见识过,但也是听过。
只见唐灵手中刀尖一晃,毫不留情的往自己脖颈飞快一扫。赵囊只觉脖颈一凉,接着下身温热,裤管湿透,流了满地,原来竟吓得尿了裤子。
唐灵方才给他那下只削破了点皮,见他尿了裤子,传来一股骚臭味,屏住呼吸起身道:“罢了罢了,肉臭了就不好吃了。”
赵囊一听,如逢大赦,全身哆嗦着,连声道:“对,对。”说着擦了把冷汗。
唐灵却道:“可惜可惜,肉是吃不上了,但人总归还是要杀的。”
赵囊脸上的肥肉颤抖着,苦求道:“能告诉我,究竟是谁叫你……不不不,是叫您来的?”
唐灵伸出两根手指,低哑着嗓子道:“嘿嘿,既是将死之人,告知你也不妨事,省得你上阴曹地府还得托人查账,是一个叫赵秉忠的大官花了两千两银子雇我前来取你性命的。”
赵囊面上一怔,接着自言自语的道:“赵秉忠!我明白了,我以前知道了他的太多事,他他他,他这是想杀人灭口啊!”
忽的回过神来,眼看唐灵一脸凶光的望着自己,心中发毛,忙拱手道:“他出了多少银子,我出双倍!只求能放了小人一命。”
唐灵森然一笑:“双倍吗?”伸出手掌,桀桀道:“拿银子来!”
赵囊望着他露出的两排雪亮牙齿,结结巴巴的道:“我我我,我现在还没有。”
唐灵一巴掌拍在他额头上,大骂道:“他妈的,敢消遣大爷,肉臭了老子就喂狗吃!”
赵囊只觉此人手劲奇大,这一下只拍得自己头晕目眩,顿感天旋地转,脑浆也似汹涌翻滚,听他口中说要将自己喂狗,急定神道:“等等!我知道他儿子赵昂的所在,有了他儿子,还怕拿不到钱吗?到时候何止区区两千两银子?”
唐灵点了点头道:“说的也是,他儿子如今在何处?”
赵囊素知这赵昂平日里无人拘管,恣意旷荡,呼卢六博,斗鸡走马,饮酒宿娼,无所不为,心中正算着他此刻应在何处。
唐灵见他沉思不答,呵呵笑了笑,刀片拍在他发亮的额头上:“没想到你还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不说也罢,王某就全了你这重情重义的名节!”说着就要来扎他心窝。
赵囊此时有一万颗心要出卖赵昂,见唐灵又要动手,“晓风别苑”四个字脱口而出。
赵囊大滴的汗水顺着他的脸淌到地上,大口气喘息着道:“赵昂那小子,此刻定是在那!”
唐灵顿时收住尖刀,匕首距离赵囊胸口不过寸余,恶狠狠地问道:“此话当真?”
赵囊头点的像打鼓一般:“千真万确!”
唐灵脸色突变,大声吼道:“他不是你的侄子吗?你莫要花言巧语的来骗我!”
赵囊吓得一哆嗦,忙道:“不……不是自身骨血,到底粘连不上,赵秉权要我性命在先,我怎么还会包庇他。”
唐灵伸手入怀,展开手心,取出一粒红色小丸来,递上去道:“这是‘断肠蚀骨丸’,吃下去。”
赵囊满心苦涩,颤颤巍巍的接过药丸,闭上眼睛就着口水“咕咚”吞入腹中。
唐灵“嗖”的起身,侧头厉声对赵囊道:“若是寻不到赵昂,你就等着毒发吧!”言毕,大步迈出门外。
“晓风别苑”位于西湖对岸群芳丛中,井邑繁华,九陌香薰轻纱软;风传丝竹,谁家别院奏清音。
香散绮罗,到处开设名园佳苑。绿水如镜,花香醉人,春如红锦堆中过,夏若青罗帐里行。
有诗为证:“贾充误世终无策,庾信哀时尚有词。莫向中原夸绝景,西湖遗恨是西施。”这一首诗,是张志远所作。宋朝南渡以后,绍兴、淳熙年间息兵罢战,君相自谓太平,纵情佚乐,士大夫赏玩湖山,毫无恢复中原之志。
西湖有三秋桂子,十里荷香,青山四围,环抱绿水,金碧楼台相间,说不尽许多景致。
苏东坡学士有诗云:“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因此君臣耽山水之乐:忘社稷之忧,恰如吴宫被西施迷惑一般。
当初,吴王夫差宠幸一个妃子,名叫西施,日逐在百花洲、锦帆泾、姑苏台,流连玩赏。其时有个佞臣伯嚭,逢君之恶,劝他穷奢极欲,诛戮忠臣,以致越兵来袭,国破身亡。
唐灵站在西湖柳畔,侧目远眺,遥见河对岸各处建着八面玲珑的亭台楼阁,排列有序鳞次栉比。
右首边一处岸头前,停泊着百十来艘五颜六色的花船,有大有小,船梆上插着各色小旗,上边写着妓院的名号,想来是载嫖客到对岸的。
唐灵走到右边岸头,划船小厮你推我攘的争相上前,乱窝窝地问道:“相公要去的哪里?”
“公子可是要来我‘仙音坊’?”、“我‘燕春楼’的姑娘个顶个的漂亮!”、“我‘群芬院’花魁雪舞今日见客。”……
唐灵问道:“哪位能载我去‘晓风别苑’?”
只见一个矮小精瘦的汉子从人群中钻了出来,蹦高向上招手道:“船在这里!”
众人一听唐灵要去“晓风别苑”,都一哄而散,问别人去了。
那精瘦汉子领着唐灵到一艘小花船前,道了声:“公子小心。”扶着他迈到船上。
看唐灵坐稳后,手脚麻利的放下绳子,撑起长桨,直向斜对面的一家苑子划去。
唐灵端坐舟中,湖面微波荡漾,荷香拂面。过了一座白石拱桥,对岸景致愈加清晰,只见歌楼舞榭逐自排开,一眼竟望不到边,不禁问道:“这位小哥,敢问这西湖周围有多少家院子?”
那汉子笑着答道:“公子可是第一次来扬州?这西湖周围的院子,没有一百家,倒也有几十了。”
将至对岸,那汉子指着前方一座庵院道:“这就是‘晓风别苑’了。”
唐灵但见柳花深处都是粉墙包裹,门前十来株杨柳裁得整齐,中间向阳两扇八字墙门,上面高悬金字匾额,其上写着“晓风别苑”四个字。
匾额色调虽是朴素,但上边字迹风流飘逸,墨迹如新,丹楹刻桷。阵阵丝竹之音从苑内传出,美韵悠扬。
到了岸边,唐灵扔给他一块碎银,汉子接了,道了声谢,抛下绳索揽在岸边,坐回船上,等着从苑中出来的客人,再一并送回对岸。
唐灵刚一下船,苑门口早有一年轻道姑笑着迎上前来,跟着闻到一股浓浓的胭脂气。
唐灵见她一张桃花脸,肌肤雪白,小嘴涂的嫣红,头上梳着云髻,用木簪挽住,只留额前一缕发丝垂下。
体态婀娜,瘦弱的身子裹在一件宽松缁衣内,腰系丝绦,春风吹过,纤美身姿若隐若现。
那道姑举止风骚的向唐灵打了一个稽首,露出一截细白皓腕,口中娇滴滴的道:“夭桃见过施主,施主是上香还是拜佛?”
唐灵心想这女子口中的“上香”和“拜佛”定是妓院的切口,随口道:“我既要上香,也要拜佛。”
那名叫夭桃的道姑眼波流转滑过唐灵,扭动腰肢,侧身让开,媚声笑道:“施主里边请。”
唐灵随她身后入内,只见苑内无不是庵中布置,转东一条鹅卵石细径,直通一重墙门,门墙边榆柳成行,环境甚是幽雅,行过几处房屋,又转过一条回廊。
如此行不多步,又进一重墙门,便是一个庭院,院内供着一个红脸黑髯、手持金杵的韦驮尊者。庭中松柏参天,树上鸟声嘈杂。
从佛背后拱洞转进,望东首行去,先是见到一座雕花木门,双扉紧闭,周围一带,都是扶栏,庭中植梧桐二树,修竹数竿,花卉百株,纷纭辉映,香气袭人。
夭桃上前轻轻扣了木门三四下,就有个垂髫女子,呀的开门。
那女子年纪不上二十,面庞白皙如玉,天然艳冶,韵格非凡,打扮得十分齐整,见了唐灵,低头问讯道:“见过施主。”
唐灵点头还礼,夭桃上前对那女子道:“这位施主是来上香和拜佛的,烦劳晴岚师妹好生照看。”
夭桃又上前在这晴岚耳边小声说着什么,晴岚咯咯一笑,细白的小手轻轻拍在夭桃身上,桃夭嬉笑着躲开。
夭桃对唐灵施礼道:“今日让晴岚奉候公子小坐,万祈勿外。”
晴岚侧着身子,笑着对唐灵道:“请进。”
唐灵跨步进门后,晴岚望了一眼桃夭,将木门合上。
唐灵见屋中虽不甚大,倒也宽敞,客厅中间墙上供有白描大士像一轴,下首桌上古铜炉中,香烟馥馥,地设蒲团,左一间放着朱红厨柜四个,都有封锁。
唐灵站在柜前,向画像作了个揖,心想:这家妓院的掌柜真可谓是用心良苦,想出这么个独特办法来经营,只是当着菩萨的面行此等**之事,未免有辱佛门盛名。
晴岚自打见了唐灵这一表人材,两只眼光,就如针儿遇着磁石,紧紧的摄在唐灵身上,笑嘻嘻的问道:“相公尊姓贵表?府上何处?”
唐灵听她语气轻佻,答道:“小生姓王名成,城都府人士,今日恰到西湖赏玩,偶步至此。”
晴岚万般风情绕眉梢,摆手道:“谬承枉顾,篷荜生辉,请里面待茶。”
唐灵见她所指是右边帘幕后的睡房,即起身上前。
掀开帘幕,进入看时,左边横设一张桐柏长书卓,书卓上笔砚精良,纤尘不染,旁边两张花藤小椅;右边靠壁一张斑竹小几,放着一把断纹古琴,最里边放着一张大床。
唐灵见桌上有经卷数帙,随手拈一卷翻看,金书小楷,字体摹仿赵松雪,后注年月,下书弟子晴岚熏沐写。
晴岚见他望着经卷,向他耳后吹了口气,呢喃软语道:“公子有甚见谕?”
唐灵拿起经卷问道:“这晴岚是何人?”
晴岚娇滴滴地答道:“就是小女贱名。”
唐灵见她字迹娟秀可爱,夸之不已,不断向后翻阅,两人就这样隔着卓子对面而坐。
门外女童端着茶点到来,摆上果酒肴馔,晴岚十指尖纤捧过一盏,轻轻递与唐灵,自取一杯相陪,唐灵接过,啜在口中。
二人三杯两盏,晴岚酒量浅薄,面红耳热,拄着下颚杏眼迷离的望着唐灵。
唐灵问道:“姑娘来这里多久了?”
晴岚轻轻分开胸口衣衫,绵软的手无力的在颈边扇着,幽幽地道:“奴家自七岁丧父,送入这里,今已十四年了。”
唐灵叹道:“青春二一,正在妙龄,可惜可惜。”
晴岚见唐灵唇红齿白,欲心已炽,按纳不住,口里虽然说着:“相公休得取笑。”却早已立起身来,解开头上云髻。
唐灵端起一杯酒,止道:“不忙,我有一事要问你。”
晴岚忙道:“公子请问。”
唐灵道:“城中的赵大人家的小公子赵昂,现在可在此处?”
晴岚一听赵昂的名字,摇头道:“小的不在,老的可是在这里。”
唐灵道:“还请姑娘明示。”
晴岚双颊绯红,微醺道:“赵昂是不在的呀,可是他叔叔赵阔赵员外,现下却是在信芳那里。”
唐灵问道:“信芳是何人,现在何处?”
晴岚向旁努努嘴道:“喏,就在隔壁的一家院子,提她作甚?”说着解开衣带,除去缁衣,露出里边浅绿色的衫子,上前一手勾着唐灵颈项,就要往他怀中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