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月半,唐灵立在窗前,望着天边白中透金的玉轮,白似一汪水银纯洁无暇,金似一颗明珠璀灿夺目。在皎洁的月光照耀下,万物如同披上一层朦胧的轻纱,它是那么的柔和。
唐灵将“甲子剑”缓缓取出,抽剑出鞘,寒气涟涟,两刃透着蓝光,一丝如彩练般的红线深深烙印在剑身,娇艳殷然。
唐灵伸指在剑身轻轻一弹,发出铮的一声响,丝丝缕缕,余音不绝。
唐灵望着窗外皎皎明月,正有所思,屋门敲得“咚咚”两声轻响,一女子声音道:“王先生睡了吗?”
唐灵下地开门,见是一个相貌俏丽的丫鬟,前额梳着整齐的刘海,手中拎了一个贴了金纸的灯笼。
那丫鬟莺莺呖呖地躬身道:“王先生,我家老爷的病又犯了,正请您过去瞧瞧。”
唐灵见她生得娇小可人,音容笑貌神似故人柳文茵,一边拿起衣服,一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低头道:“奴婢燕儿。”
唐灵早就料到李金今夜会找自己,微笑道:“带路。”
燕儿拎着灯笼小小细步的走在前方,唐灵跟在她身后,随口问道:“你是何时到这李府的?”
燕儿回道:“奴婢自四五岁就被大夫人买进府来。”
唐灵心想:若是她四五岁卖进这李府,算来也是十几年了。唐灵一路与她搭腔,燕儿也是不厌其烦的应着,原来这燕儿也是官家之后,当年正赶上“郭桓案”,其父受到牵连被罢黜,中途死于随州。
燕儿引着唐灵一路而行,到了白日所在的李金居所。未至房前,便闻到房内一阵哭声。
燕儿为唐灵推开房门,俯首站在门外。唐灵见屋内坐着八名穿红戴绿的女子,有老有少,或俏或俗,各自掩面啼哭。
一男子人趴在床上,身上盖着绣被,正是那李金。只见那李金脸色憔悴,两眼无光,嘴唇发紫,指甲淤青。
李金正疼的死去活来,蓦然见到唐灵,喊道:“我背上好生热疼,先生救我,先生救我!”
唐灵上前掀开他身上被褥一看,只见他后背生着一个血豆,鏊子一般红肿起来。
唐灵看了一眼,便道:“此乃恶疾,非痈即疽,大人是如何染上的?”
八名女子中,一年纪稍大的妇人指着两个年轻女子骂道:“报应啊,报应!准是你们两个不干不净的狐狸精沾染给老爷的。”
那两个年轻女子正是白日所见的七夫人和八夫人,二女听了那妇人的辱骂,哪能咽下这口气,七夫人翻着眼睛反口讥讽道:“哪像大姐姐你啊,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八夫人抿嘴一笑,接口道:“姐姐少言,说不准大姐姐有心想吃,却是吃不到呢。”
大夫人怒道:“咱李府何时这般没规矩了?掌嘴!”只见她身后一个五十余岁,容貌颇为雄伟的侍女大步走上前去,张开蒲扇一般的大手,“啪啪”两下,各打两位夫人各一个嘴巴。
那侍女身材粗壮,力气甚大,七夫人和八夫人雪白的脸颊登时拍出两个红血印。二女不敢还手,都伏在李金床边,哭诉道:“老爷,你要替我姐妹做主啊!”
李金此时神思疲倦,身体酸疼,头如斧劈,身似笼蒸,听屋中人争吵,心中烦躁不堪,喝道:“都给我住口。”
唐灵叹道:“我早先就说过,‘人中白’只能缓解,不能去根,可您偏偏不听,如今病入膏肓,医药难用,纵是神仙也难救了。”
李金口中哼唧道:“如之奈何?”
唐灵故弄玄虚道:“自古云‘天妒英才’,此必是上天降罚,非药饵可治,只有一法,大人可做好事,延长阳寿。”
李金道:“此事容易,郑管家,把咱家后厨的剩菜,都端出去,做......做好事。”
唐灵摇头道:“恐怕不行,俗话云‘天诚不欺’,现襄阳城外就有大批难民,大人您可开仓放粮,病情自然缓解。”
李金面有踌躇之色,明显是不信。
唐灵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王某不才,曾在终南山下学过几年法术,虽不能逆天改命,点石成金,却习得了‘五星三命’之术。”
李金身边就缺这么个术士,问道:“何谓‘五星三命’?”
唐灵答道:“五星深晓,决吉凶祸福如神;三命秘谈,断成败兴衰似见。我前日见大人印堂淤青,料得必有近灾,想让大人早些生了善念,谁知您不听我言,至有今日之祸。”
李金追悔莫及,问道:“要是开仓放粮,可用捡个吉日?”
唐灵道:“大人,事不宜迟,明早便可。”
李金此时头昏脑涨的,咬牙一挥手,命郑管家吩咐下去。
第二日清晨,只见襄阳城门早开半个时辰,守城官兵配合官府校吏开仓放粮,于东南西北四座城门前各摆了十余个案子,立上“开仓放粮”的告示,有吏员主簿使登管官粮。
粮食刚一摆出,只见四方灾民一哄而上,竞相争抢。
如此接连两天,襄阳城四座城门前是哭天喊地,撕心裂肺,最后喊声之大连城内都听得一清二楚。
李金平日里也听到城外百姓的呼喊声,吩咐手下前去查探。听闻属下回来所述百姓的夸赞之词后,心中甚感受用,此时也接连用了几服唐灵开出的药,身体恢复渐快,便有心要出城安民。
襄阳总兵王富、张勇本是有志之士,自从听闻李金传令开仓放粮,每日招呼官兵发粮,不曾怠慢,并拦起围杆,组织灾民排好队验明身份逐个领粮,以安秩序。
唐灵早将解药放于李金茶水之中,过了如今,李金血泡便消了大半,午饭过后,李金着上官服,就要出城巡视。
这一日,李金率领了一干襄阳城大小官员,前呼后拥的出城。城门外灾民见了李金,无不哭喊称谢,苍髯老叟、妇孺孩童跪了一地,一时间喊声连天,李金不禁为之动容。
原来这李金本来无病,只是平日为富不仁,钱财积多,生了心病。一是不知钱财该如何消受,二是怕朝廷下来暗查,如此两个缘由逐渐生出了抑郁之疾。
唐灵给他下了两次毒,是让他感到做善事后的诸般好处,让他既不必担心钱财的得失,又能落下一个好名声。
李金眼见灾民跪了遍野,心中不由得感慨起来,朗声道:“各位子民快快请起!我李金既然身为襄阳城宣布政使司,定会为民请命,爱护百姓,不负浩荡皇恩,只要有本府司在,就不会让你们再挨饿受冻!”
这番话说完,灾民又是一阵哭天喊地,李金面带微笑,转身回城,灾民牵手相携,哭拜相送。
回到府后,李金招来唐灵道:“本府司决定,以后要每日开仓放粮。”
唐灵道:“大人也不必每日如此,自古云‘盈满则亏’,放粮虽是善事,可灾民日习则惰,大人可将此事交由主簿司,想要活命的,给些本钱,到城内谋个生计,若是如此,大人定有说不尽的好处。”
李金本听唐灵说的在理,道:“好!”吩咐下人传令下去。
就唐灵之言行事,过了半月,城外灾民果然少了大半,城内商铺明显增多,物品丰泽,来往商贩不绝如缕,李金收得城内赋税更多。
此事不但襄阳城中为人广为传播,竟连朝廷也颁下诏书,还赠了李金一块“为民请命”的金字御匾。
李金美滋滋的赏析着这块御匾,对唐灵道:“我见你年纪轻轻,不仅医术惊人,还精通卜算之术,我身边就缺你这样一个人,不知你肯与我个亲信幕僚吗?”
唐灵开口称谢道:“小人一介草民,江湖中人,若蒙恩相抬举,恐无福消受,待大人贵体无恙,小人就要告辞了。”
李金见他执意如此,也不过分相逼,每日更是坦诚相待,唤些年轻侍女日夜伺候,更是每隔几日便会送些金银、财帛、缎匹等物。
唐灵遣散了侍女,买个大木箱子,把这些送的东西都锁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