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魄依钩样小,扇逐汉机团。细影将圆质,人间几处看?”
夜凉如水,月华如绸,稀疏的树叶被吹得哗啦直响。江城外官道上又清又冷,远处依稀传来几声疏散的马蹄“哒哒”声。
秋风拂过,一匹雪白的青骢马从路弯转了出来,马上那人也是一身白衣,左手拎着这一个深棕色酒壶,已喝的烂醉。黑夜寂寂,若不是看他眉宇间透着一股子英气,单是马背布袋中的一个木偶,定会有人将他当成一个手艺人。
唐灵仰头一捋头发,将半壶烈酒灌进口中,望着中天明月,在马背上摇摇晃晃的长声吟道:“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将手上酒壶向上一抛,轻拍马鞍,布袋中一柄折扇向上跃出,唐灵飞身握住扇柄,落到片平地上,手腕抖动,折扇“啪”的打开,只见素白的扇面上绣着颗梅花树,树桠精巧别致,上面生着一十二朵含苞待放,娇艳欲滴的梅花。
唐灵“咻”的合上折扇,复又“啪”的打开,只见扇上十二朵梅花均已盛开。唐灵手腕轻摇,向左虚掠一扇,将折扇向前丢出,左腿向四周一扫,衣袍飘飞,只激得地下落叶飞扬,伸手展开,折扇空中打个旋转径自飞回,唐灵伸手抓住。此时空中酒壶刚好落了下来,唐灵合上折扇,那酒壶正立在扇柄之上。唐灵抓起酒壶,一饮而尽,口中道:“痛快!”飞身坐回马背上,晃晃悠悠的继续向前赶路。
“啊……呜——我的儿啊!……”行了半里,只闻前方传来一阵沙哑的啼哭声,声音委实凄惨,唐灵闻之背后一激灵,险些从马上摔下。唐灵晃了晃头,催马上前,见前方一座古庙,庙前围了十来人,一老妇正坐于庙口啼哭。
唐灵勒马上前,见那老妇哭得甚是悲凉,拗天喊地,脸上尽是泪水,口中一直哭喊:“可怜我的秋娘啊,十六岁就让他们糟蹋了,我的儿啊!……”
旁边一个身着粗布衣裳,面貌殊丑的矮个汉子叹道:“真是个可怜的老太太!”
唐灵醉醺醺的问道:“这位……这位兄弟,嗝,这老妇人有何冤屈?”
那汉子道:“今夜江城集会,这孀居薛老娘,恰领了一个十六岁的小孙女出来赶集,唤做什么秋娘。那孙女生得十分美貌,从不出房。到得集会,被那姜葵姜公子挨肩擦背调戏,孙女吓得不敢做声,走避无路,这薛老娘不认得姜葵,就发作起来,那姜葵假意怒道:‘这妇人无礼,敢挺撞我?拿她回去!’说得一声,就有一干泼皮把祖女二人掳了去。”此人口齿极是伶俐,经他一说,唐灵也听了个大概。
一个身材高瘦的老农接道:“老头子我回来时,正巧碰见这薛老娘与她孙女叫喊救人,街上的人哪个不认得是姜公子,谁敢惹他?将她孙女掳到府门,将薛老娘羁在府外,那孩子被这些人拉到府内。这薛老娘看见,一发喊叫讨要女儿,姜葵也不是第一次干这事,叫手下人撵她开去,众人推的推,打的打,把薛老娘打出江城,凭她叫喊啼哭,哎!”
唐灵奇道:“何不上府衙去告这姜公子?”
那口齿伶俐的汉子道:“朝廷?在江城他爹姜文礼就是天,这姜葵每日带了几十名狠仆,街上闲撞,撞到有姿色的女子,便抢来作乐,有谁敢管?”
唐灵又打了一个嗝,问道:“那姜府现在何处?”
那高瘦老农伸手随意一指,道:“那江城城东最大的一间宅子就是,匾额上写的清楚。”
唐灵点了点头,拉起缰绳,催马向前。
到了江城,城内果然是纷纷嚷嚷,好不热闹,此时已经三更时分,街上男女,接踵擦肩,挨挤不动。
唐灵只好下了马,回去将马拴在城门口大树下,提了折扇自向城内走去。
进得城来,便闻有阵阵哄闹之声。不出百步,但见道路两旁各有商铺陈列,或大或小,或繁或简,黑夜中也不知是什么物事,在灯火辉映之中愈加闪亮发光,玲琅夺目。
恰好天暖气晴,月明星稀,照耀如同白昼一般。又听得满街上下鼓乐连天,人声喧嚷,早已灯火满街,换了一番世界,把一座江城,竟变就了一个灯会。
男男女女,老老幼幼,若村若俏,或行或止,纷纷嚷嚷,挨挨挤挤,都出来步月赶集。唐灵款步轻摇,见那些男男女女,穿红挂绿,有些丑陋不堪,亦有娇俏可爱。
行至中街,只见前方灯明月灿,耳畔锣鼓暄天,笙歌盈耳,一座高大花楼俨然立在那里,红缎飞绣下露出三个红笔圈出的窈窕大字“金牌坊”,金牌坊下有军士四周围护,不让百姓进入,坊上灯楼闪闪亮光尤为绮丽,姜文礼与一干妻妾正在金牌坊的锦缎灯楼上陪着一位朝廷来的御差观景。
唐灵见楼上左右护卫皆是身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个个腰板挺直,面色紧绷,知道来者必是位大官,只瞥了一眼,径直向东走去。少顷便到街尾,人群也渐渐稀少。
将到城东尽头,果见一座宏伟的府邸立在那里,匾额上书“姜府”,下首写着两行小字,灯光灰暗下看不真切,门前立着八名带刀守卫分列两旁。
唐灵走到外墙,双足一点,身子纵起,墙面甚高,唐灵左手在墙头一搭,一个倒翻身,轻轻落在靠墙边一间屋顶的檐角。唐灵刚一站定,就听闻西首隐隐传有女子呼救之声,侧耳细听,循声过去,听得声音是从后厅的一间屋中发出。
唐灵撩起袍角,几个起伏跃到那间屋顶之上。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屋顶月亮又大又圆,唐灵一袭白衣坐於房檐之上,两鬓随风飘动,冷冷地向下看去。
不多时,府门口一阵嘈杂,一个身着宝蓝色衫子的男子的被二三十个泼皮叫嚷嚷地拥进府来,这人正是那姜公子姜葵,此时在外饮酒方归。
姜葵进了姜府,手舞足蹈的打发了众泼皮,便搓着手,一溜小跑的径直往后厅寻去。
那姜公子进得屋来,把嘴一呶,几个丫环都低头走了出去,公子将那少女一把抱住,便去亲嘴,这少女是未经见识的女子,不知什么意思,惊呼一声,把脸侧开,将手推去。姜葵遂将之挽於床上,扯开她外衣,心中一阵狂喜。
见她脖颈白生生,肉嫩嫩,不禁看得性起,骚痒难忍,忙急急褪了自已衣裤,少女惊得乱跳,急得挣扎一番,啼哭叫道:“祖母快来救我!”公子笑嘻嘻,又抱住说道:“不消哭,一会儿少不得有你好处。”伸手一刮她雪白的脸蛋儿。
只闻窗外一人冷冷的道:“哦?那会是什么好处?”姜葵一愣,只见一白衣男子坐在自家窗口,手中晃着一个玉白色酒瓶,脸上似笑非笑,正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也不知他来了多久,自己竟没有发觉,不禁怔了一下,问道:“你是谁?”
唐灵喝了一口酒,平静地道:“我是你七大爷。”
姜葵又是一愣,心道:“七大爷?我啥时候多了一个七大爷?”忽然明白过来,勃然大怒,喝道:“你到底是谁?来人!快来人呐!”
连喊两声,屋外半点声响也无,姜葵抽出墙上长剑,“呀”的一声叫向唐灵刺去,唐灵头一歪,这一剑刺了个空,唐灵将手中琼浆一口饮下,摇了摇头,好似意犹未尽,姜葵大怒,又是一剑削来。
唐灵打了一个嗝,说道:“你刺了小爷两剑,看小爷不弄死你!”眼见他又一剑刺来,唐灵伸出手指在他剑身上一弹,姜葵立时拿捏不住,脱手撒剑。唐灵手法快极,伸手将酒瓶底塞入他口中,右手一撑,翻入房内,出腿踢中姜葵心窝,姜葵唔的一声闷哼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地上滑出老远。
唐灵缓步上前,见他口中瓷瓶碎裂,被割得满嘴鲜血,眼中充满惊恐之色。唐灵冷哼一声,一边上前,一边说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时早与迟。无耻小人,今夜我送你上路!”抽出腰间折扇,手臂一挥,一道鲜血喷洒,转手已将姜葵头斩下,扯下身旁白布包了,系在腰间,回身看那女子,见她早已吓晕倒在一旁。
唐灵将她翻过身过来,见她上身穿淡黄色罗衫,下身系着葱绿裙子,十六七岁年纪,肤色生得白嫩,一副闺女打扮,果然是个小美人。唐灵忍不住用手轻轻捏了捏她柔嫩的脸颊,不禁轻叹:“真是小白菜都让猪拱了。”
伸出手来,揪住她后领,腾身而起,“咔啦啦”一声响,冲破屋顶,带着她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