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灵在城外转了良久,终于甩掉吴乾那伙人,回到城东客栈,见唐玉和柳文茵正立在门口焦急的等着自己。唐灵见唐玉已经回来,这才稍感安心。
柳文茵见了唐灵,满脸欢笑的迎了上去,问道:“怎么样了?”
唐灵摇了摇头:“东西被那个化十派的林凡抢走了。”
唐玉上前柔声道:“盒子拿不拿到倒是无所谓,你不要受伤就好。”
唐灵脸上一笑,抬头望着她,蓦然生出一股暖意,心中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唐玉被他瞧得有些不好意思,轻捋额头发丝,开口问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唐灵回过神,吐出一个字:“等。”
柳文茵被他二人说的莫名其妙,独自回房去了。
过了两日,天气转凉,这一日清晨竟下起雪来。
“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薄雪纷纷洒落,唐灵独坐院中,望着手中断臂的木灵,皱了皱眉。
这几日本想将它补好,可这木灵使用百年梨花木做成,缺少材料不说,暗器也是严重缺失。那日左臂仓促折断,还少了几样机窍,这一切还得回唐门后再做计议。
正想间,鼻中闻到一股甜香,身边一人靠着自己坐了过来,唐灵闻到这味道,不说也知道是唐玉。
只听身旁唐玉问道:“呀,这木偶人怎么丢了一条胳膊?”
唐灵黯然道:“它叫木灵,跟了我十几年,就如同我的兄弟一般。”
唐玉伸出柔嫩的小手,轻轻摸了摸木灵的断臂处:“好可怜。”目光中很是怜惜,就好似它有生命般。
唐灵对唐玉自始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愈发浓烈。
此刻唐玉坐在自己身边,鼻中嗅得是她身上的甜香,更觉得眼前这张精致的脸难描难画。
雪花飘落打在她雪白手上,便如同绽放出一朵娇艳的梅花。
唐玉抬头问道:“怎么了?”唐灵笑而不语。
正在此时,柳文茵正拽着裙摆,笑嘻嘻的向院内跑来。
今日岁暮初雪,她特意打扮了一早,换了一身新衣服,上身穿了件鹅黄色的纻丝袄,下摆系一条结彩流霞锦绣裙,略施薄粉,青丝盘起,斜簪着两根珠翠金钗,跑起来耳环双坠不住的摇晃。
她本想告诉唐灵自己不要回家了,可以像这样一直跟着他。
刚进后院,就见唐灵与唐玉二人依偎着坐在一起,微微一愣,迈进后院的脚步退了回去,贝齿轻轻咬了咬嘴唇,靠在外墙上,心中一片莫名的茫然。
她忍不住伸头又向院内看了看。只见唐灵正握着唐玉的手,二人谈笑风生,聊得甚是欢快。
柳文茵再也抑制不住自己,一股清泪夺眶而出,她捂住嘴尽量不发出声音,任凭泪水在白玉般的脸颊上流下。
柳文茵无声地哽咽了几声,拭干泪水,颤颤巍巍的笑着转过身,往回走去。可没走两步,鼻子一酸,终于掩面向自己房中跑去……
沸雪疏落,暮旗烟霭,步步望却何花?劳心悄兮,朝颜夕逝,丝丝幽怨谁查?似玉露初瑕。飘茵落溷,乱点枝桠。有道是,艳露凝香,春风拂槛皎若朝霞。引来无限恨,沈香亭北,瑶台月下。
休得楼心弄墨,东池宴初,怎描绮箔如画。清眸流盼,我心尤怜,可嗟湿缕金衣。惟庶士有朅。只叹息,昨日乱花狂絮。硕人敖、咽语晓色,道阻且长,离君天涯。当相逢,一阙歌不尽牵挂。
且说唐灵正与唐玉摆弄着木灵,忽的前院传来一阵争吵之声,一女子高声喊道:“唐灵?唐灵在哪?给我出来!”
唐灵向后一看,一白衣女子直闯了进来,左瞧右望的,手中握了柄长剑,见了唐灵后长剑唰的出鞘,怒目而视。
接着一名容貌清矍的青年男子跌跌撞撞的跟了进来,见了唐灵,微笑点头,神情甚是尴尬。
唐灵见那女子是当日所见女扮男装之人,此时换了上女装,一身白衣,更显得肌肤娇嫩,风姿绰约。
唐灵见她美是很美,只是俏脸带煞,脸上如同罩了一层严霜,起身上前笑道:“怎么,这位姑娘找在下有事?”
那女子手中长剑抖了抖,娇声喝道:“你休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唐灵望着她凶巴巴的模样,笑道:“我是真的不懂,还望姑娘明示。”
那女子右手长剑向后一收,就要去刺唐灵,她身后男子忙上前拉住她胳膊,口中道:“师妹且慢,我们此番是来求人家的。”口气尽是讨好之色。
那女子很是厌烦的甩开他,口中依旧不饶人,禾眉微蹙,对唐灵道:“邪魔外道,还不将解药拿来!”
说到此处,眼圈一红,似要落下泪来。
唐灵望了望空中飞舞的片片雪花,轻摇折扇,冷笑道:“邪门歪道?呵呵,我本想放他一命,你既这等说,人我便不救,就由他自生自灭罢。”说罢便往回走。
那女子听了,挺剑就往唐灵后心刺来,唐灵心道:“这女子如此狠毒,我就好好教训她一下。”
手中粘了枚铜钱,只待她来,便对着她雪白的脸蛋盖块铜印。
眼看那女子长剑递到,身旁有人随手一拨,从中间隔开她手中长剑。
那女子只见对面站着一个身着淡粉色罗衫的妙龄女子,秀丽美艳,身形苗条,长发披于背心,容色比自己还要胜三分。
那女子平日里对自己容颜极为自信,此时见了她,心中没来由的升起一丝比较,挺着胸脯问道:“你是谁?这里没你的事!”
粉衣美人道:“我叫唐玉,你这女子好不识趣,我师兄本想救人,你却如此蛮横,还有点道理吗?”
白衣女子不屑的道:“哼!我宋倩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让不让开?”
唐玉道:“想碰我师兄,除非先胜的了我!”手中玉笛上扬,挡在唐灵身前,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
唐灵心中甚是感动,收回指尖铜钱,上前轻轻拍了拍唐玉肩膀,站到她身旁,对宋倩道:“救人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宋倩说道:“你还敢讲条件?”
唐灵道:“把你们从我手中抢走的木盒还我。”
宋倩瞪着眼睛道:“你休想!”
唐灵道:“那没得讲了,叫你家师兄等死吧。”
宋倩怒道:“你!”又要去刺唐灵。
宋倩同来的青年见了,忙上前止住她,笑着对唐灵道:“实不相瞒,在下华山派李云溪,这位唐兄弟,那木盒中是我华山派之物,你要来又有何用?”
唐灵道:“化十为华,那林凡剑法高超,我早该想到。可你说那盒中是你华山派之物?”
李云溪点头道:“千真万确。”
宋倩上前一步道:“三师兄你说那么多干嘛,赶紧抓住了他也好给二师兄医毒。”
唐灵听他如此说,面有失望之色,望着李云溪道:“既是这样,我可以去为你们的人医治,但能否让我看一下木盒里的东西是否是我要找之物,事关重大,空口无凭,在下不能全凭阁下的一面之词。”
李云溪抱拳回道:“可以。”
唐灵道:“李少侠,请带路。”
从宋倩身旁走过,对她完全无视。宋倩脸色极是难看,唐玉又从她身前走过。
唐灵转身道:“玉儿,你就在这等我吧。”
唐玉听他叫自己玉儿,脸上一红,点了点头,宋倩狠狠的看了她一眼,随二人离去。
李云溪将唐灵带至一客栈,客栈门口的两名弟子见了三人,将三人引进了楼上一个房间。
房门口又有两名弟子把守,见了三人,伸手推开房门。唐灵进了屋,见屋内七八人,或散坐,或站立。
屋中人见了唐灵进来,无不起身怒视,愤恨难当,咬牙切齿,摩拳擦掌。要不是指望着唐灵给他们二师兄医毒,看这架势,这几人都恨不得上来拼命。
唐灵从容走过,视而不见。走到床前,见林凡面如死灰,双目深陷,毫无两天前的潇洒之色。
唐灵手中抽出一根银针扎在他“神庭穴”,小心的左右捻了捻。
有身旁华山弟子见了,急道:“你干什么?”
李云溪连忙止住他,叫他休要做声。
不久,唐灵又在林凡身上也扎了十数针,只见林凡额头不住的冒着冷汗,颤抖个不停,手臂跟着动了动。
众弟子关切声起,一齐道:“师兄?”
唐灵缓缓起身,从怀中取出一个药丸,说道:“喂他服下,三日便好。”
李云溪接过药丸,抱拳谢过。
正在此时,一胖弟子忽的拔出长剑,冷冷道了声:“邪魔外道,如今还想走吗?”
宋倩见了,长剑出鞘,也跟着喝道:“朱师兄说得对,杀了他,替二师兄出气!”
接着屋内的六七人都“刷刷刷刷”地拔出长剑,将唐灵围在中间。屋外守卫弟子听到声响,也都挺剑赶进屋内助阵,背靠大门,防止唐灵走脱。
唐灵冷笑两声,右手握住折扇,从一开始唐灵就没想过对方会信守承诺,只是这林凡与自己交过手,见他剑术固然高超,心智也与自己相仿,不忍他死在自己手中,便救他一救,此时见对方出手,抽出折扇,只待与对方撕拼,硬力抢回木盒。
“胡闹!”只闻李云溪一声大喝,“出尔反尔,岂是我正派弟子的所作所为?”
众弟子听了他一声喊,都收回长剑,低头默不作声。
唐灵本来见这李云溪跟在宋倩身后百般讨好,还道他是无能之辈,没想到他这一声喊,弟子竟言对他听计从,连宋倩都不敢做声。
李云溪对唐灵深深一揖:“唐公子,抱歉,请这边来。”
唐灵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收回折扇,手中暗自扣了两枚钢镖。
只见李云溪从柜子取拿出一个蓝布包成的包袱,轻轻放在桌上,打开后露出一个木盒。
唐灵眼角一缩,手中钢镖紧紧捏了捏,见李云溪面色平淡的将盒子打开,露出一端砚台。
唐灵愣在那里:“砚……砚台?”
李云溪道:“没错,正是我华山派玉女峰上的一方端木砚,前些时日被贼人盗走,师傅特命我师兄弟下山追回此物,这砚台不知为何会落在那吴乾手中,吴乾只道此砚是从我华山而来,见砚台上刻着一首诗,还以为是什么武功秘籍,实则只是四句诗而已,只是这砚台是我华山始祖百年之前留下,意义非常,故而师门特别重视,命我等寻回。”
唐灵心头有如被泼了盆冷水,找来的线索又断了,苦涩地道了声:“告辞。”转身便走了出去,两名守门弟子侧身让开。
凤阳雪势不大,却下了整整三天。
这一日,唐灵站在河边,河面上结了层薄冰,两旁青山翠柏,脚下野菊凝霜。唐灵抬头往远方一色苍茫,闭目沉思不语。
身后一人道:“唐兄好兴致。”
唐灵问道:“你的伤好了?”那人正是林凡。
林凡笑而不答,此次唐灵虽将他打伤,但着实敬佩他的身手和人品,心中已将对方当成知己。
林凡感他救命之恩,心中毫无怨恨之意,反问道:“唐兄接下来要去哪里?”
唐灵叹道:“你要的东西找到了,而我的还未找到,这就要启程去扬州。”
林凡道:“唐兄休要烦恼,扬州已是京师,料想鬼域的人不敢造次,那里人多地杂,得到你要的消息也未可知,只是千万小心切切。”
唐灵心中苦闷,也只好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