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灵将少女带回到客栈住所,领了一个房牌,扶她进屋坐下。
唐灵见她全身湿透,捧着双手放在嘴前呼着哈气,瘦弱的身子瑟瑟发抖,便道:“我去给你烧点开水。”
那女子抬头温婉一笑:“多谢。”
唐灵回来时,已换了身干爽白衫,手中捧着一摞衣服,说道:“这是客店大嫂的衣服,你先姑且换上罢。”那女子忙伸手接过,开口称谢。
唐灵见她面庞晶莹,湿漉漉的头发粘在雪白双颊上,烛光辉映之下,愈显娇美无伦,开口问道:“姑娘哪里人士?”
那女子轻抬螓首,起身谢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小女子名叫唐玉,感谢公子深夜冒险搭救。”
唐灵奇道:“唐玉?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听她口中说出“深夜”二字,忽然想起一事,问道:“现在什么时辰?”
唐玉道:“现在应到子时了吧。”
唐灵道:“我先出去一趟,你把门插好,将衣服换了,不要离去,在这里等我。”
唐玉点头应了一声:“嗯”。
唐灵转身下楼,顺手在客店前庭的墙上拿了一把伞,走出客店,向街上走去。
大雨倾盆浇在地上,腾起一片水雾,街上一个人也无。
唐灵脚步加快,走到“梨花院”门前,见此时院内大门紧闭,门前高挂的两盏红灯已被雨水浇灭,对面将军府内也无半点动静。
唐灵直往前走,绕向“梨花院”后门,见了一座黄垛子的高墙,拍了三下掌。
院内有一女子声音低声传出:“是王大哥吗?”听声音正是柳文茵。
唐灵回道:“是我。”
柳文茵急切的道:“大门锁上了,我没有钥匙,该怎么出去?”
唐灵道:“你爬到墙上,翻墙过来。”
柳文茵道:“墙这么高,我……我上不去。”
唐灵道:“别急,在你右边三十步远房角处有个梯子,你去取来,爬上墙头,我在下边接着你。”
只听里边一阵苏响,过了一会,一根钗子露了出来,接着一张圆圆的小脸也升了上来。
唐灵见是柳文茵,便道:“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柳文茵见唐灵一身白装站在那里,手中撑着一把伞,眉目带笑的着望着自己,脸蛋不觉的红了,刚要起身跃下,伸出的一只脚又颤颤巍巍的缩了回来。
这外边竟然比里面高出这么多!
她几乎哭了出来:“这么高,怎么跳呀?“
唐灵鼓励道:“没事的,别怕!有我呢,相信我!”
柳文茵望着他坚定的面庞,回向院中一视,心想:与其留在这里受罪,还不如相信他一回,或许还有个生机。
于是转过头,心一横,紧闭眼睛,轻咬贝齿,纵身一跃跳了下来。
唐灵单臂展开,将她温软的身子稳稳接住。
柳文茵只觉身子轻飘飘的,缓缓睁开眼,见自己已经伏在唐灵怀中,想起方才翻墙时身子被雨淋湿,刚要起身时,唐灵手已环住她纤腰,轻轻道了声:“走”。
柳文茵身子一颤,没有躲开,随着他的脚步在雨中漫步向前走去。
眼前的一切如梦如幻!
柳文茵手中紧紧抓着唐灵的衣服,如同在风雨飘摇之中,握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不愿撒手放开。
唐灵见她细白的小手揪着自己胸口衣衫,只道她心中害怕,更是紧紧拥着她,手上油纸伞慢慢向她头顶挪去,不让她身体受到半点雨淋,自己倒被浇湿了一半。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面对身边这个萍水相逢的男人,柳文茵不知道要随他去哪里,更不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别有企图,她也不想知道,至少现在是幸福的。
她侧头望着他的脸,头顶的雨伞好像将这片天地分为两个世界,伞外狂风暴雨,水天一线,伞内却是冬日可爱,温暖如斯。
柳文茵开口道:“王大哥,这么大的雨,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唐灵笑道:“美人相邀,王某岂能爽约。”
柳文茵奇道:“平时那里是没有梯子的,今天怎么多了个梯子?”
唐灵笑道:“你猜呢?”
柳文茵道:“我猜是你白天准备好的,对不对?”
唐灵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柳文茵如水凝眸望着唐灵:“王大哥,我们这是去哪儿?”
唐灵道:“先去客栈,明日送你回家。”
柳文茵虽心有疑惑,但此时也百感交集。
无论外边有多大的风雨,只要有这把伞在,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而撑伞的人就在自己身边,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个想法:倘若这条路永远都走不完,那该有多好……
悠悠我思帘幕,凌波雨打芙蓉。飘忽柳絮终不悔,良宵催人冷,粉装女儿红。清寒料峭几许,怎堪烟草几重。千里有缘春池浅,柔肠情几许,伊人伴香风。
唐灵带柳文茵回到客栈,唐玉听身后门被推开,回头道:“你回来了?”看见唐灵身后跟着个女子,问道:“这……这位是?”
唐灵笑道:“她是我朋友。”
唐灵接着问道:“你叫唐玉,你是哪里人?”
唐玉稍一迟疑,说道:“我是城都府人士。”
唐灵随口吟道:“石镜更明映蜀尘,冷月幽寂照乾坤。剑壁楼台五千尺,九天锦阁若云屯。三十六房星如火,十四堂前影逐魂。颢宇惊鸿莫能测,风流绝艳说唐门。”
唐玉眼睛一亮,目中显出惊喜之色,回道:“白露秋月依风小,水欣堂中一琼瑶。”
唐灵道:“原来果真是你,我前段时间见过秀蔓,不知泽气堂堂印可曾有下落?”
唐玉喜道:“你知道秀蔓姐姐,你是何人?”
唐灵道:“在下陵光堂,唐灵。”
唐玉站起身来,盈盈拜道:“原来你就是唐灵师兄,在这里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小妹唐玉,见过内堂唐灵师兄。”
唐灵连忙将她扶起,说道:“什么内堂外堂的,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
柳文茵一旁幽幽的道:“原来你叫唐灵啊,王大哥倒是叫的不对了。”
唐灵歉然一笑:“好妹子,当时也不知底细,你就别怪我了。”柳文茵听那这么说,抿嘴一笑。
唐玉觑了一眼柳文茵,问道:“这位姐姐是你的……?”
柳文茵见她神色有异,忙道:“妹妹你别误会,我和王……唐大哥真的只是普通朋友。”
唐玉脸上一红:“我们也是刚认识。”气氛一时间静了下来。
唐灵干笑两声,道:“我们在此处休息一晚,明日再做打算。”
唐玉忽道:“师兄你怎么不杀了那黎刚?”
唐灵叹道:“我本想取他性命,可那黎刚身负守城之任,杀了他未免会耽误大事。”,转而问道:“你是怎么落在他手中的?”
唐玉恨恨的道:“我本在思南追寻堂印,不料撞上一行五人,领头的人叫做什么‘于老’,我敌他们不过,被带于此处,还说是赠与黎刚的见面礼。”
唐灵怕她想起伤心之事,问道:“那堂印可有下落?”
唐玉道:“有!凤阳‘金顶山庄’。”
唐灵喃喃道:“金顶山庄?果是被鬼域的人抢了去。”
唐玉道:“我被擒之时,在路上听到他们说话,他们五人都是鬼域‘北方大帝府’中人,领头的于姓老者地位颇高,今夜被你杀死的两人应是他手下。
唐灵苦笑道:“得,鬼域被我得罪个遍,看来我下辈子只能待在门内了。”
柳文茵道:“那倒不见得,唐大哥你这么厉害,才不会怕他们呢。”
唐灵听她娇声细细,人又生得好看,真想上前抱住她疼爱一番。
唐玉忽然道:“那黎刚明日会不会找上门来?”
唐灵道:“今夜大雨,你们尽管先住下,明日一早我们便离开。”
唐灵见时候不早,拉着柳文茵道:“明日还要赶路,我们去那屋。”
柳文茵刚一点头,忽然想到什么,脸一红,“啊?”她惊讶地望着唐灵。
唐灵说完也是恍然,面上一笑,说道:“我是说我送你去旁边房间休息。”
唐玉上前笑道:“唐灵师兄,这点小事还要劳您大驾?我送柳姐姐去就行了。”
唐灵笑道:“也好,我就在隔壁,你们有事只管叫我。”二人点头应了。
第二日清晨,将军府内有怒喊声传来。
“来人,快来人!”黎刚在房中一声暴喝,当值侍卫十余人慌忙冲进屋内,见黎刚躺在里屋地上,忙将他扶起,见他双目淤青,脸上尽是鲜血,都是大奇。
黎刚坐在椅上,掩面大骂道:“废物!一群废物!”
侍卫忙一齐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黎刚喝道:“传我命令,封锁城门,一个人都不许放出!”
门口一侍卫道了声“是!”连忙整理盔甲出门传令。
黎刚又道:“等等,叫何进过来。”
这何进是黎刚心腹,不一时,门外一斜挎腰刀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见了黎刚,抱拳拜道:“见过大将军。”
抬头见黎刚拿毛巾擦着脸,问道:“大人,您这是?”
黎刚一抬手,刚要说话,忽闻外边一阵喧哗之声,便问道:“外边怎么了?”
何进道:“正要禀明将军,昨夜有贼人闯入我府内,打昏了我四名卫兵,打死了和于老前辈带来的两个同伴。”
黎刚一听,起身道:“带我去看看。”
何进在前引路,过了假山,见前院围了一群人,府中人见黎刚走来,连忙四下退后,让出一条路来。
黎刚见地上并躺着两具尸首,一个身着道袍,另一个是矮子,此二人正是于老带来的亲随,上前问道:“于老,这是怎么回事?”
于老摇了摇头,身旁那个窈窕美妇道:“黎将军,我当家的独子和爱孙昨夜都被人杀害了。”
于姓老者老泪纵横,望着苍天抬头喊道:“是何人与我于某有如此深仇,杀我子孙,让我于家绝后啊!”
那微胖的中年男子在旁劝道:“舅舅,您莫伤了身体,待我们回去禀明堂主,再为大哥和侄儿报仇不迟!”
于老怒道:“我自家的事,还用别人插手吗!”
那微胖男子踌躇道:“大哥八卦掌极是精熟,可昨夜半点声响都未发出,恐怕……”
那美妇接着道:“举儿说得甚是在理,当家的你要三思啊。”
于老抬头喝道:“混账!我堂堂“天巧堂”大长老,还怕他不成?我这就回去禀明堂主!”
黎刚急道:“那我拜托于老前辈之事?”
于老怒道:“杀子之仇,不共戴天,黎将军,老夫就此别过了。”
黎刚劝解不住,眼见于老等三人抱拳拜别,卷了两具尸首,三骑马一溜烟的向城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