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天时光转眼即过,今天正是林九说好动身的日子,天还只是蒙蒙亮,林九站在院门口向里喊道:“玉儿,你到底好了没有?”
“来了来了。”睡眼惺忪的宋玉揉着眼睛从屋里走了出来,边走嘴里还边嘟囔道:“出门就出门,为什么要这么早走嘛!”
林九笑了笑,道:“这不是免得让乡亲们来相送嘛。”接着,他又惊讶的指着宋玉手里的轻薄包裹,道:“你就带这么点东西?”
宋玉举起包裹摇了摇,笑道:“已经不少了,不过是一些换洗衣物嘛,其他的东西都不用带了,否则多麻烦。”
林九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大包裹,苦笑道:“也是,身外之物而已,总归是带不走的。”
就这么,两人拎着包裹一前一后安静的走到村口,却马上被眼前的景象给震呆住了,只见密密麻麻的人头涌动,李家坳这村里的所有乡亲全都挤到了这里。
“你们……”林九的喉咙突然干涩起来,声音听着有些怪怪的。
一包干货塞进了林九的手里,接着是一小袋零嘴递到了宋玉手中,李大娘抓住了林九的手,道:“啥也别说了,出门在外,小心点就好。”
山里人憨厚,林九知道推辞不过,只好收下,看着自己一身大包小包的行囊,他暗暗叹了口气:“礼重情更重啊!真的好重!”
一帮小童挤到了宋玉身边,递过各样零嘴,道:“宋玉哥哥,你可要早些回来,我们等着你讲故事呢。”
听着这一片童声,不知怎么的,宋玉十几天来隐现不见的离别愁肠突然就冒了出来,他最后重重点了点头,算是第一次郑重的答应下这些小童的要求。
送行千里终须别,告别过那一路相送到山口的乡亲,割断开身后一片童声的挽留,宋玉不敢回头,这离别愁肠也很是挂心了几日,只是离别之苦,若是没有动魄惊心的感受过相聚之难,也不会深刻到哪里去吧,更何况是宋玉这么个闲散惫赖的少年,所以也只是过了几日,宋玉那一颗少年心肠便被外面的花花世界给吸引住了。
这是宋玉第一次出远门,尽管赶路确实累人,宋玉也天天抱怨着走路走得脚疼,但一路从李家坳行来,从没见识过那许多新奇东西的宋玉,一颗心活跃得像林间松鼠蹦跳一样有力,路上风光的明媚,风俗风情的有趣,如抽丝一般,悄悄的剥开了这个少年的心壳,虽然宋玉依旧懒散如昔,但也还是有些为花花世界而沉迷。
这一日,宋玉叔侄到了江城。江城,是湖州地界上的头一号大城,它毗邻大江,由于水路便捷,陆路也还畅通,来往的客流是一拨一拨,各色货物交易往来,好不繁荣热闹。
但江城能作为湖州地界上的府城,自然也不仅仅就是靠那交通便利,几百上千年来,浮沉岁月不止是在那灰旧的城墙上留下了班驳痕迹,也为这座古城沉淀了许多的灿烂文化底蕴。
“江城是九省通衢,加上它商业气息浓厚,本地人多经商,所以十分富饶。”林九走在前面,边看着街头两旁的店铺边说道。
“是啊,确实富饶。”宋玉怏怏的跟在林九身后,突然踩到了一文钱,他懒得弯腰去捡,于是提脚踢给了街边一个乞丐,谁知道那乞丐却是不屑一顾,宋玉感叹道。
林九看在眼里,沮丧的叹了口气,心道这孩子也真是懒得出奇了。又向前走了一段,林九道:“先找个位置吃东西吧,你说去哪里?”
宋玉闻言马上来了精神,指向江城远处绵亘蜿蜒的蛇山脚下:“那里,黄鹤楼,我刚才听到别人说那里是最好的。”
“那便走吧。”林九笑道。
“东湖秋水夜无烟,耐可乘流直上天。且就清江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倚靠在黄鹤楼临江的窗口上,林九轻饮了一口醇香的白云边,缓缓念道。
宋玉愕然抬起头,努力将嘴里填满的美食吞下,笑道:“九叔你还会作诗?”
“不会,照着酒壶上写的念的。”林九诚实的回答道。
“哦……”宋玉怪笑着把声音拉长,等林九脸上有红晕闪过,他才又继续向满桌的美食扑去。
由于黄鹤楼景色好,地理也还算得上方便,而且这里菜色丰富,味美价廉,更有一种私酿的美酒,叫做白云边,很是有名气,南来北往的客人都愿意上这里接风洗尘,还有无数文人骚客只为了一品这名字诗意昂然的美酒,特地赶来这里,临风望景,对江浅酌,有水,有风,有月,有舟,人生如此,快意已甚,再加上此时正是晌午,店里已经是宾朋满座。
酒楼里的老板白白胖胖的,和蔼可亲,做生意实在公道,大家都亲切地叫他辛老板。可是此刻,那辛老板的脸色却根本谈不上和蔼可亲,只见他面色狰狞,盯着宋玉林九这一桌,狠狠的对跑堂的店小二吩咐道:“你,听着,把他们这桌点的菜上慢点。”
那呆呆的店小二愕然道:“为什么,那小孩吃得已经非常快了,我怕上慢了他们根本吃不上菜啊。”
辛老板狞笑道:“你懂什么,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你没看见大家都盯着那个少年吗,你没看见他的吃相刺激了大家的食欲吗,你没看见大家都吃得快起来,吃得多起来了吗,我就是要那个少年多等等,多吃上一会,那样今天又可以多赚不少,哈哈!”
那店小二醒悟过来,连连点头称是,心道:“难怪他是老板我是跑堂,这眼界就是不一样啊。”
林九也发现了周围食客透向宋玉的诧异眼神,他笑了笑,扣了扣桌子,打断了正将满桌美食连绵不绝塞进嘴里的宋玉,道:“你可知道为什么这楼会叫做黄鹤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