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啊。”中年人终于发声道,放下茶杯,撇嘴嘴道,“走一圈给我看看。”
涂说没听懂,回头看了看,确定对方是和自己说话的时候,一脸不解,随即大惊,都说富家人都刻薄,这俩人不会是看自己还不起东西,要把自己卖了当奴隶还钱吧。
“涂说是吧,你师父让你来找我们的吧,你师父说你身体不好,背个大包到处乱跑,还说你要去里墉城,却找不到路,让我把你带到里墉城等着他。”男子一边说,一边指着涂说的脑袋。
涂说这时才了然,只是男子看牲口一样的眼神让他有些不舒服,还让自己转一圈给他看看,凭什么?不过这样一来兴许就不需要他赔玉鹦鹉了,他很开心,很容易满足。稍稍放缓心情,说您就是我师傅说的那位大贵人吧。
男子也楞了一下,怪笑了一下,道你师父说我是大贵人?涂说很郑重的嗯了一声。
“有点意思。”男人的笑容诡异。
“有病。”旁边的女子很不合时宜的冷哼一句。
中年男子随后瞪了一眼身旁佳人,望着涂说笑了笑,说看你样子,也不像傻子,你师父干嘛把你送我这来,还很严肃的托我一定要照顾你两个月,莫要亏待你,不过你放心,我和你师傅确实是多年至交,虽然如今不常见面,但是让你跟着我去里墉城也是小事。
得了,这次还是送!
涂说听到这里忙解释道,一看您就是大忙人,我就不麻烦您了,自己能照顾好自己的。男子很适时的打断涂说,不行,你师父义正言辞的让我在两个月里护你周全,哪怕绑着也不能让你乱跑,保证两个月后能第一时间找到你,还说有什么要紧事情交给你。虽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我也答应了,不能食言。然后继续说道,这样吧,我让人给你在这个馆子中安排个住宿,我们明日大概就能继续赶路了。既然你不痴呆,我也就不给你安排丫鬟了。
不要脸。离开了男子房间之后,漂亮的女子冷冷的哼了一句,这么大的人了,还要你师傅到处托人照顾,一点能耐都没有,还出来给人添麻烦。
要你管!
既然不需要赔钱了,他还怕什么。
你……女子大怒,转身离开了,走了不远,丫鬟迅速跑过去,女子附在丫鬟耳朵上不知说了些什么,丫鬟又转脸撇了涂说一眼才离开。
夜幕降临,这里的夜晚有些寒冷,虽然是晚春时节,奈何风不小,完全遮去外面马厩的嘶鸣声。若不是挂在夜幕上的那轮残月还能施舍些光,整个驿站肯定一片漆黑。
东南角偏僻的一间房外,一道身影鬼鬼祟祟的趴在房一扇门上侧耳听了很久,见屋内一点声音都没有,才稍稍打开门,摸了进去。
只是不一会,黑影怪叫了一声,赶紧从原本该是涂说住的房间跑出来,边跑边嘀咕,不好了……
“小姐不好了。”月光下,那道黑影慌忙的跑到裴秋人的屋里,气喘吁吁的说道。
“什么不好了。”裴秋人坐在床上,正看着一本不知是什么的书,皱着眉头看着面色潮红的丫鬟道,“那小乞丐手无缚鸡之力的,还能把你怎么了?”
她说完,立刻把书放下,“我就说嘛,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是不是。”丫鬟赶紧挥挥手,道不是的,小姐让我偷偷去把他的包裹偷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可我刚才去了老爷给他安排的房间,他……他不在房间。
跑了?
裴秋人立马从床上下来,冷脸俏声道,“毁了我好不容易得到的玉鹦鹉,还敢跑,那玉鹦鹉本就一对,失了不可复得。”
夜黑风高,最适合跑路,白天的时候他就发现那个看起来吝啬的女子对他的包裹有想法,更何况,既然那男子说绑也要把他绑两个月,时间太久了,他受不了,不跑路怎么行。
师傅也真是,把他当个球一样,抛开抛去,这次他要用实际行动捍卫自己的自由。
奔跑在边塞小路的涂说就像一个欢腾的小马,一路跑一路哼。
自由的风真甜,不用天天打渔,不用天天砍柴,不用天天洗碗,不用天天……
当黎明的一道曙光照在涂说白皙的脸上,风也停了……还没走出多远的他被一道身影截了下来。
“你师父说你这次不会乖乖的听话,肯定会溜走,果然如此。”远处传来一道声音,渐渐的一个显得有点弱小的身影出现在涂说的视线之中,这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女孩,声音和年龄很不匹配,一身青黄裙子,满头乌黑长发,稚嫩的面容之下,却是一幅老气横秋的样子。
“啧啧!”女孩嘴角微微上扬,冷冷的盯着涂说,“厉害了,小子,都学会跑了!”
涂说就和他的名字一样,任由女孩拦住他的去路,却只能苦着脸装作无动于衷,他想离开这里,确实也是这么做的,只是不能如愿而已。
“哼,怎么?看到我也不问候一下?”女孩不依不饶。
“拓飒飒,我告诉你,不要以为你是我师叔,就……。”
女孩叫拓飒飒。
“就什么,”不等涂说说完,拓飒飒打断了他,眼神清冷刻骨,“可以啊,你师父在你可怜巴巴的时候收留你,而且就只有你这一个徒弟,你竟然违抗师命。”
…………
“那什么……”涂说瞬间变脸,看起来要有多憨厚就有多憨厚,紧了紧身上的包裹走到拓飒飒面前,低声道,“叫你一声师叔总行了吧,虽然这些年来,我在大雪山上不算武道有成,但总归有些小成就,在山上,师傅老是说我好吃懒做,这一下山,就让我刷碗打杂,我难受啊,让我走,我就想着回洛安一趟,然后我再来怎么样?”
女孩一愣,摇摇头道,不行,然后撇着眼睛盯着涂说看了好久,一时间这里有些平静。
“咯咯咯咯……”,女孩噗嗤一声,刹那间一改之前生人勿近的脸色,笑了起来,声音若银铃。
“哈哈哈……”
片刻之后,便又成了捧腹大笑,只一会儿,就捂着肚子,指着涂说,哎呦哎呦的直说笑死个人了,不知是真的想笑,还是装的,反正很逼真。
看着眼前女孩的模样,涂说不知所谓,“好笑?”
“不好笑,只是突然想来来当初你师父捡你回去的时候,你的样子确实好笑,现在你这个样子更好笑了。”
“那你笑个够。”涂说收起低声下气的模样,恨恨的说道,笑完让我走就行。
“这可不行,你知道,你师父一个人浪荡天涯多年,可怜兮兮的,只是收你为徒后,才回了大雪山呆了一阵子,我可怜你师父,所以他让我看着你,总之我照办就是了,就当是也可怜你了,接下来的半月时间,我可能会一直看着你。”拓飒飒突然觉得涂说确实很无聊,瞬间收起玩笑的表情,“再说了,你刚才不是也叫了我一声师叔嘛,长辈的话你敢不听?”
“我告诉你,我是真有事情。”涂说一愣,望着拓飒飒说道。
“大逆不道,如此说,你要违师命了?”拓飒飒盯着涂说看了一会,突然提高音量,故意指着他,若不是涂说知道她的性子,这种痛心疾首的样子还真把他骗了。
果不其然,变脸速度堪称极奇的拓飒飒看涂说没有反应,立刻拉下脸来,“我们打一架?赢了你就可以走。”
随即她便不说话,等着涂说的回应。
你……你……欺负人。
欺负的就是你,乖乖回去。
你……
最终涂说只能妥协,和一个多年来一直是小女孩模样的怪人打架,开玩笑,傻子才做。
随后,看起来更像哥哥和妹妹的两个人又走了回去。
走在宽阔的马路,磨蹭的涂说像一个被人骑着的小驴,不情不愿。
每走两步,拓飒飒都会盯着涂说啧啧。
真是废,打一架都不敢。
无视就好,习惯就好!这是涂说十年来还能活着的人生箴言。
哼哼!
回到驿站,裴秋人他们正在收拾东西,调整马车准备出发,看到涂说不急不慢的冲他们走过去,她哼哼的瞪了涂说一眼,说怎么,怎么不跑了,是找不到路了,还是怕路上遇到狼怕被吃了?当看到涂说身后还跟着一名十三四岁女孩,她更怒了,一个小乞丐转眼间又不知勾搭了哪个不懂事的女孩,登徒子,又是一个称谓脱口而出。
这时,裴富走过来打断了女儿的嘲讽,不过与昨日相比,现在看涂说的眼神不再那么友善,却也没有出口问涂说为何要独自离开,却又回来,只是看着他身后的女孩,面无表情的说道,“这是?”
周围几乎都是荒郊野外的,几乎没人居住,他很不解,涂说在哪里捡了一个看起来不知世事的女孩。
涂说回头看了眼拓飒飒,发现这个年龄和外貌十分不匹配的女人竟然给他一个无辜的表情,没好气的道,“小丫鬟。”